“海鸥军”与“苍鹰骑”的命名,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在晋朝高层激起了层层涟漪。赞誉者有之,认为监国太子志向高远;非议者亦不少,尤其是以贾充为首的一批老臣,认为此举好大喜功,徒耗钱粮,于眼下稳固内部、图谋江东的大局无益。
对于这些议论,司马炎只是置之一笑,并未过多理会。他的目光,早已越过朝堂的纷争,投向了更遥远的海域。海贸司的船队日益壮大,带来的不仅是奇珍异宝和丰厚税收,更有那片未知海洋的诱惑与机遇。
这一日,司马炎正在东宫与张华商议扩大官学、选拔寒门子弟之事,一名内侍匆匆入内,呈上一封来自海贸司的加急密报。信使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都马不停蹄,才得以最快速度将消息送达洛阳。
司马炎拆开火漆,迅速浏览,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泛起难以抑制的激动神采。他猛地站起身,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张华:“茂先(张华字),你看!我们派出的探险船队,回来了!”
张华接过密报,仔细阅读,眼中也满是惊异与兴奋。密报来自海贸司下属的探险船队都督卫温(注:历史上东吴派遣卫温、诸葛直赴夷州,此处情节需要,调整为晋朝探索)。信中详细记述了船队依照司马炎提供的模糊海图指引,向东南方向航行,历经风浪,最终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岛屿。岛上山脉连绵,森林茂密,气候温暖湿润。他们遇到了皮肤黝黑、断发纹身的当地土人,语言不通,但通过手势进行了初步接触。土人以部落形式聚居,耕作、渔猎为生,使用的还是石器、骨器等简陋工具。卫温初步判断,此岛地域广阔,物产丰饶,且不在任何已知政权的管辖之下。
“殿下,此岛……观其描述,方位、风貌,与古籍中零星记载的‘夷州’极为相似!”张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没想到,大海深处,真有如此沃土!”
“夷州……没错,就是它!”司马炎负手在殿中踱步,心潮澎湃。他凭借穿越者的先知,早已知道台湾的存在,但亲自证实并将其纳入视野,意义截然不同。这不仅是一片新的土地,更是未来经略海洋的关键跳板,是打破局限于大陆争霸思维的第一步。
“立刻召羊祜、杜预、马隆入宫议事!”司马炎压下激动,沉声下令。夷州的发现,事关重大,必须尽快定下策略。
半个时辰后,核心几人齐聚东宫密室。当司马炎将卫温的密报传阅之后,几人反应各异。
羊祜抚须沉吟,目光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殿下,此岛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若能在其上建立港口、基地,不仅可为我‘海鸥军’提供中途补给,更能控扼东南海域,未来无论是继续探索海外,还是从海上对江东形成夹击之势,都至关重要!”
杜预则更关注实际治理:“据卫温描述,岛上土人部落散居,文明未开。若要纳入版图,需派遣官吏、军队,建立行政,传播王化。初期投入必然巨大,且远离中原,管理不易。需遴选得力干臣,谨慎行事。”
马隆身为武将,想法更为直接:“殿下,既然是无主之地(从晋朝视角),又战略位置关键,自当取之!末将愿派‘苍鹰’中擅长山地作战的士卒,随船前往,扫平不臣,建立军寨,拱卫新政!”
几人的意见基本倾向于接纳并经营夷州,这让司马炎心中大定。然而,他也深知,如此“拓土于海外”的举动,在朝堂之上必然会引来巨大的反对声浪。
果然,次日的小朝会上,当司马炎将发现夷州并意图派遣官员、军队登岛,设立郡县的想法提出后,立刻遭到了强烈的质疑。
首先发难的便是贾充。他出班奏道:“殿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我大晋初立,内政待修,江东未平,北疆未靖。此时耗费巨资,远航海外,去经营一个化外蛮荒之岛,实乃舍本逐末之举!那夷州瘴疠横行,土人凶悍,能否立足尚不可知,即便占据,每年需投入多少钱粮物资?于国何益?还请殿下三思!”
不少保守派官员纷纷附和。
“贾公所言极是!跨海远征,风险太大!”
“听闻海上风浪无情,多少船队有去无回,徒损国力啊!”
“蛮荒小岛,得之无益,不如专心经略中原。”
面对汹汹反对之声,司马炎并未动怒,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臣,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卿所虑,无非是‘耗费’与‘风险’二字。然,目光何以如此短浅?”
他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虽然这幅地图对海洋的描绘仍十分粗略,但他手指坚定地点在了东南海域夷州的大概位置。
“你们只看到眼前的耗费,却看不到长远之利!夷州,非是化外无用之地。其一,其地温暖,可种植稻米、甘蔗等作物,将来可成为帝国新的粮仓。其二,岛上森林矿产,皆为资源。其三,亦是至关紧要的一点,此地乃是我大晋通向更广阔天地的门户!”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控夷州,则可控东南海路。未来商船往来,水师巡弋,皆赖此为中转。若弃之不顾,他日若有海上势力据此窥我沿海,我等将何以应对?难道要等到兵临海岸,才追悔莫及吗?”
“至于风险,”司马炎看向贾充等人,“创业维艰,守成不易。先祖武皇帝(曹操)扫平群雄,何曾惧过风险?昭烈皇帝(刘备)立足蜀中,又何尝易与?今日一点风浪之险,岂能阻我大晋开疆拓土、布威四海之志?”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指出了夷州的战略价值,又抬出了先辈功业,更暗指反对者缺乏远见和魄力。
羊祜适时出列支持:“殿下深谋远虑,臣附议。经营夷州,非为一时之利,实为万世之基。臣愿保举一人,可担此重任。”
杜预、张华等也纷纷表态支持。一时间,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殿内交织。
司马炎知道,必须快刀斩乱麻。他不再给反对者更多辩论的机会,直接下令:
“孤意已决!夷州,必须纳入我大晋版图!命海贸司即刻筹备第二批船队,规模加倍,载工匠、农人、士卒三千人,各类粮种、农具、建材齐全。擢升探险都督卫温为镇夷校尉,全权负责登岛、筑城、安抚土人事宜。另选派干练文官为辅,负责民政教化。”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贾充等人:“此事,由孤之内库与海贸司利润承担大部,不动用国库正税。诸卿不必再议!”
以内库和海贸司的“私房钱”来办这件“公事”,极大地堵住了反对者关于耗费国帑的指责。贾充等人张了张嘴,见司马炎态度如此坚决,且已做了资金安排,知道再争无益,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
退朝后,司马炎独自站在宫阙的高处,遥望东南方向。海平线的尽头,一座宝岛即将刻上晋朝的印记。他知道,这一步踏出,意味着一个陆权帝国,正式开始了向海洋探索的征程。未来的史书上,必将浓墨重彩地记录下这一天。
“夷州……只是一个开始。”他低声自语,海风似乎带来了远方岛屿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