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自镇夷校尉卫温率领庞大的船队载着三千移民、士卒及大量物资扬帆东去,已过了大半年。洛阳朝堂之上,关于夷州的争论虽未完全平息,但随着海贸司的商税源源不断注入国库和内库,以及东南沿海因“海鸥军”巡弋而愈发安宁,反对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东南海域,等待着夷州传来的消息。
这一日,秋高气爽,洛阳宫城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一封来自夷州的八百里加急捷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继而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信使是卫温派出的副将,他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高声宣读捷报:
“臣卫温启禀监国太子殿下:托殿下洪福,船队平安抵达夷州。臣等遵殿下谕令,于岛上肥腴之地筑‘宣化城’,立官署,兴屯田,播撒五谷种子。当地土人部落,初始心存戒备,经臣等示以仁德,馈以盐铁布帛,并助其调解部落纷争,多数皆愿归附王化。今有夷州大首领‘哈用’(虚构名),感念天朝恩德,亲率各部头人使者三十余,随船抵达洛阳,愿永世称臣,贡方物,求封号!”
捷报宣读完毕,整个朝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阵阵惊叹和议论之声。成功了!不仅成功登岛立足,竟然还使得夷州土人主动归附,前来朝贡!这远超乎大多数人的预料。
端坐于监国位上的司马炎,尽管心中早有预期,此刻也不禁心潮起伏,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沉稳的笑容。他目光扫过殿下群臣,尤其在意贾充等曾激烈反对者的表情,只见他们脸上混杂着惊讶、复杂,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讪讪。
“好!卫温不负孤望,将士们辛苦了!”司马炎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喜悦,“宣夷州使者,及首领哈用上殿!”
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不久,在宫廷侍卫的引领下,一群身着奇异服饰、皮肤黝黑、身上带着独特纹饰的人,带着好奇又有些拘谨的神情,步入了庄严的太极殿。为首一人,体格魁梧,颈戴兽骨项链,目光炯炯,正是夷州大首领哈用。他们手中捧着用芭蕉叶、竹篾编织的容器,里面盛放着岛上带来的特产:色泽鲜艳的珊瑚、硕大稀有的珍珠、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木材、各种晒干的的海产以及一些中原从未见过的热带水果。
奇异的风貌和物品,让见多识广的晋朝公卿们也感到新奇不已。
通译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引导。哈用首领按照卫温事先教导的礼仪,生涩地行了一个跪拜礼,声音洪亮地说着土语。通译官连忙翻译:“尊敬的天朝太子,高山与大海之子,哈用代表夷州各部,向您致敬!感谢您的使者带来和平与礼物,我们愿像溪流汇入大海,归附强大的晋朝,永为藩属,岁时朝贡!”
司马炎站起身,缓步走下丹墀,来到哈用面前,亲手将他扶起。这一举动,让夷州使者们感到受宠若惊,也让殿上群臣看到了监国太子怀柔远人的气度。
“哈用首领请起,诸位使者请起。”司马炎语气温和,却自带威严,“四海之内,皆为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尔等慕义来归,朕心甚慰。自即日起,夷州便为朕之‘宣慰州’,设宣慰使,由卫温暂代。尔等部落,各安其土,首领皆封晋官,享朝廷俸禄。朕当遣学者,教尔等文字礼仪;遣工匠,授尔等耕作建造之术。愿自今以后,夷州与中原,永享太平,共沐王化!”
通译将司马炎的话翻译过去,哈用等人脸上露出激动和感激的神色,再次躬身行礼,口中念念有词,皆是感激和效忠之言。
司马炎命内侍收下贡品,并回赠了远超贡品价值的礼物:精美的丝绸、光洁的瓷器、锋利的铁器、以及代表权威的印信和官服。他详细询问了岛上的风土人情、物产气候,态度平和,如同长者关怀子民,让这些初入中原的夷州使者很快放下了紧张和不安。
这场接见,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当哈用首领等人怀着对天朝上国的无限敬仰和感激退下时,整个太极殿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司马炎重新回到座上,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诸卿今日都看到了。海洋,并非阻隔,而是通途!夷州归附,非唯得一地,更是彰我大晋德化之远播,国威之强盛!昔日秦始皇遣徐福东渡,所求不过虚无缥缈之仙药;今日我大晋船队扬帆,收获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疆土、子民与未来!”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豪情:
“此非朕一人之功,亦非一时之幸。乃赖我将士用命,臣工尽心,海贸司通有无,‘海鸥军’靖波涛!此乃我大晋上下,同心协力,方有今日‘海纳百川’之气象!”
“监国殿下圣明!大晋万岁!”以羊祜、杜预、张华等人为首,群臣由衷地躬身齐呼。这一次,即便是贾充等人,也不得不随众行礼,心中纵有千般思绪,在此情此景之下,也已无力反驳。
司马炎接受了众臣的朝拜,心中一片澄明与辽阔。他知道,夷州的归服,是一个标志,一个转折点。它向天下人宣告,他司马炎领导的晋朝,不再仅仅是一个继承曹魏遗产的中原王朝,而是一个开始将目光投向蓝色疆土,具备了海洋视野的新帝国。
他成功地迈出了超越父祖的第一步。司马懿、司马师父子,一生心血在于篡魏和巩固权力于北方;司马昭虽完成了代魏的最后一步,但其视野仍局限于统一天下的传统陆权思维。
而他,司马炎,在稳固内部的同时,已经将帝国的触角伸向了浩瀚的海洋,为这个新兴的王朝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可能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低声吟诵着,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到了那无垠的蓝天与更加广阔的海洋。
第二卷,风雨监国,于此落幕。一个属于司马炎,也属于海洋的时代,正伴随着夷州使者的到来,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