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瘫在地上哭得快要背过气的王女士,我心里那点因为被欺骗而冒起来的火气,瞬间被一股说不清的滋味给取代了。有无奈,也有点可怜她。这算什么凶宅?这分明是人心不足惹来的祸事。
“王女士,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毕哥到底经过事,声音沉稳,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东西怎么处理,你得听知意的。”
顾知意手里捏着那个木头小人,眉头拧得紧紧的。那小人明明就是个死物,可我总觉得它那双模糊的眼睛在盯着我们看,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这东西不能随便扔,也不能随便毁。”顾知意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强行毁掉,里面的婴灵会立刻反噬,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他看向王女士。
王女士吓得打了个嗝,哭声都噎住了,满脸恐惧地看着那个小人。
“那……那怎么办?”我赶紧问。这玩意儿拿在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
“需要做一场法事,化解它的怨气,送它去该去的地方。”顾知意说得简单,但我看他脸色,就知道这事儿绝不轻松。“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他报了几样东西:朱砂、新毛笔、特定的香烛,还有一个没沾过地的生鸡蛋。
“这些东西不好弄吧?尤其是这大晚上的。”毕哥挠了挠头,掏出手机,“我看看跑腿能不能买。”
“等等。”我拦住毕哥,犹豫了一下,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名字——徐丽娜。这是上次歌舞厅直播后,她非要加我的,说以后有“活动”一定要叫她,还拍着胸脯表示场地、设备、后勤保障她可以支援。当时我只当是土豪粉丝的客套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找她了。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对面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兴奋的女声:“喂?李昭阳?稀奇啊,主动找我?是不是又有直播了?”
“呃,徐小姐,直播暂时没有。”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这边遇到点……特殊情况,需要尽快弄点东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把需要的几样东西报了一遍。
“朱砂、毛笔、香烛、生鸡蛋?你们这是要……画符做法?”徐丽娜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充满了好奇,“地址发我!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内送到!我必须得在现场看看!”
不等我拒绝,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有点懵。毕哥看着我:“咋样?那姑娘能弄到?”
“能是能……”我有点无奈,“就是……她好像要亲自过来。”
“过来?”毕哥挑了挑眉,倒也没多意外,“来就来吧,那姑娘胆子大,人也爽快,多个帮手也好。再说,这东西还是她弄来的呢。”
不到十五分钟,门铃就响了。毕哥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徐丽娜。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头发扎成高马尾,身后跟着一个穿某生鲜平台制服的小哥,手里拎着个袋子。
“快快快,东西齐了吗?”徐丽娜一边进门一边问,眼神扫过客厅,看到瘫坐在地上的王女士和顾知意手里的木头小人时,不仅没害怕,眼睛反而更亮了,“卧槽!这就是那个小鬼?看着真邪乎!”
她从跑腿小哥手里接过袋子,利落地检查了一下东西,然后对小哥说了声“谢谢,好评”,就把人打发走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平时使唤人使唤惯了。
“都在这里了。”她把袋子递给顾知意,然后压低声音,兴奋地问我,“什么情况?真是养小鬼啊?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
我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王女士的情况。徐丽娜听完,啧了一声,看向王女士的眼神带了点鄙夷:“真是糊涂。”但也没再多说,转而好奇地看向正在准备东西的顾知意。
顾知意让王女士清空客厅中央。他没有开灯,反而示意我们关掉大灯,只留下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骤然黯淡,阴影从角落蔓延开来,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他用朱砂混着一种不知名的暗色液体,在地板上缓缓绘制图案。那不像普通的圆圈,线条扭曲盘绕,透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美感。每一笔落下,空气都仿佛随之震颤一下。他将那木头小人放置在图案正中央,那一刻,小人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不安的抽搐。
点燃的安魂香,散发出一种冷冽的异香,并不难闻,却让人的头脑一阵阵发晕,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烛火是诡异的幽绿色,火苗笔直向上,几乎不动,投射出的影子却在墙上疯狂摇曳,张牙舞爪。
顾知意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念诵。那咒文声调古怪,音节拗口,时而低沉如耳语,时而尖锐如指甲刮擦玻璃。随着他的诵念,房间里的气流开始变得粘稠,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旋风在朱砂图案周围形成,卷起细微的灰尘,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无数个孩子在低声啜泣。
咯咯……咯咯咯……
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图案中心传来。是那个木头小人!它在抖动,不是被风吹动,而是源自内部的、痉挛般的震颤。它身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红色符号,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虫在缓缓蠕动。
突然——
“哇啊——!”
一声尖锐到非人的啼哭猛地炸响!这哭声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冲天的怨毒,完全不似人间婴孩,直接穿透耳膜,钻进脑髓深处!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得更加疯狂,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它们。
王女士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有尖叫出声。我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毕哥挡在我身前,但我能看到他脖颈后的肌肉也绷得死死的。
顾知意诵咒的声音陡然拔高,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音节,他的脸色在幽绿烛光下苍白如纸,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身上的衣服迅速被冷汗浸透。
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从小人身上汹涌而出!它不再是无形的气场,而是几乎凝聚成了实体,在朱砂圈内左冲右突,变幻出各种扭曲、痛苦的婴儿轮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疯狂撞击着无形的界限,发出“砰砰”的闷响。每一次撞击,烛火都剧烈摇晃,绿光忽明忽灭,映得我们每个人的脸都如同鬼魅。
那怨毒的啼哭和充满恨意的呓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精神污染,冲击着我们的意识。我甚至能模糊“听”到那意念中的碎片——黑暗、冰冷、无尽的怨恨和对生者血肉的渴望……
顾知意猛地睁开双眼,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他抓起那个生鸡蛋,用毛笔蘸饱了猩红的朱砂,在洁白的蛋壳上龙飞凤舞地画下一道繁复而古老的符咒。然后,他手腕一抖,鸡蛋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疯狂抖动的木头小人身上!
“噗嗤!”
鸡蛋碎裂的声音异常沉闷。蛋清和蛋黄并未四溅,反而像被某种力量束缚,迅速包裹住小人,并且如同强酸般发出“滋滋”的声响。那股黑气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啸,疯狂地挣扎,却被蛋液牢牢吸附,一丝丝地被拉扯、吞噬进去!
顾知意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凝聚在指尖,对着那团被污浊蛋液和黑气包裹的东西,用尽力气向下一压!
“敕!”
一声短促而有力的真言吐出,如同惊雷在寂静中炸响。
仿佛空间本身被压缩了一下,那团东西猛地向内坍缩,最后在一阵极其短暂、却尖锐到让人灵魂战栗的哀鸣中,“嘭”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撮散发着焦糊和腥臭味的灰烬,彻底安静了下来。
哭声、尖啸、黑气、扭曲的影子……所有异象瞬间消失。
幽绿的烛火恢复了正常的昏黄,轻轻跳动。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和恶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粗重不堪的喘息声,以及王女士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哽咽。
顾知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毕哥一把扶住。他浑身湿透,脸色灰败,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