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
慕容瑾的高烧终于在灵泉水不懈的擦拭下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他依旧紧紧攥着陆清欢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陆清欢一夜未眠,又累又饿,手腕被攥得发麻,却不敢用力挣脱,怕惊扰了他难得的安睡。她只能维持着别扭的姿势,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一点点驱散黑暗。
来福安静地趴在她脚边,耳朵却机警地竖着,时刻留意着洞外的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瑾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锐利。他立刻察觉到自己正紧紧抓着什么,目光下移,落在了被他攥在掌中那只纤细、冰凉的手腕上。
陆清欢察觉到他的动静,也低下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慕容瑾的眼神复杂地变幻了一下,有瞬间的怔忪,随即是了然,然后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错觉。他松开了手,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陆清欢立刻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活动着发麻的手腕,心里暗骂这人过河拆桥,面上却只是淡淡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慕容瑾撑着手臂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胸口的伤,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乱动!”陆清欢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靠坐在石壁上。触手之处,男人的肩膀宽阔而坚硬,隔着单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
慕容瑾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并未推开她,只是沉声道:“无碍。”他的目光扫过身上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旁边空了的破碗和残留的绿色汁液痕迹,最后落在陆清欢疲惫的脸上和眼底淡淡的青影上。
“昨夜……多谢。”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夜多了几分力气,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这句道谢,比起之前的敷衍,似乎多了几分重量。
陆清欢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谢就不用了,只要你那些仇家别再找上门,让我多活几天就行。”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既然醒了,自己运功调息一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不然家里那头母老虎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她必须回去露个面,稳住王氏,否则长时间失踪必然引起怀疑。而且,她也需要回去取些必需品,更重要的是,今天是与张掌柜约定交接第一批灵植白菜的日子!这笔收入对她和眼前这个“麻烦”的后续生计至关重要。
慕容瑾闻言,眸色一沉:“你要回去?此地已不安全。”那些杀手能找到第一次,就可能找到第二次。
“我知道不安全,所以你得换个地方。”陆清欢早就想好了,“这个山洞也不能长待。等我回来,我们再找更隐蔽的落脚点。你现在能自己走动吗?”
慕容瑾尝试运转了一下内力,虽然滞涩微弱,但行走应该无碍。“可以。”
“那好。这个水囊你留着,省着点喝。”陆清欢将装满了灵泉水的水囊和一个用树叶包好的杂粮饼子放在他手边,“我尽量在午时前赶回来。你……自己小心。”
她顿了顿,看向慕容瑾,眼神认真:“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不要出去,也不要轻易动用内力,保命要紧。”
慕容瑾看着少女清澈眼眸中不容错辨的关切与郑重,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得到他的承诺,陆清欢稍稍安心。她招呼来福:“来福,我们走。”
来福摇着尾巴跟上,走到洞口,又回头冲慕容瑾低吠了两声,像是在叮嘱他老实待着。
陆清欢的身影消失在藤蔓之后,山洞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慕容瑾清浅的呼吸声。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闪过昨夜混乱的画面——少女惊慌却坚定的呼喊,砸向杀手的石块,泼出的神秘液体,还有他意识模糊时抓住的那抹冰凉与之后不间断的细致照料……
他自幼生长于深宫,见惯了阴谋诡计与虚情假意,早已习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可这个叫陆清欢的村姑,她的行为却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她救他,似乎真的别无企图,甚至……有些嫌弃他这个“麻烦”。
还有那效果奇佳的水和“野草汁”……
慕容瑾睁开眼,拿起那个粗糙的水囊,拔开塞子,一股清灵之气扑面而来。他喝了一小口,甘冽的泉水滑入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滋养力量,缓缓抚慰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这绝不是普通的山泉。
而这个陆清欢,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她身上,藏着秘密。
慕容瑾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探究与深思。或许,在他查清遇袭真相、恢复实力之前,留在这个神秘的少女身边,并非坏事。
至少,她目前看来,对他并无恶意。
而且……他似乎,并不讨厌那种被她笨拙却认真照顾的感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慕容瑾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立刻将其压下,重新凝神,开始缓慢运转内力,修复伤势。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些自保之力。
山林另一头,陆清欢带着来福,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路径,心急如焚地往村里赶。她必须在王氏起床发难前赶回去,还要想办法将灵植白菜交给张掌柜派来的人。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照亮她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她眼中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多少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个暂时甩不掉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