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红污血如同被激怒的毒蟒,在墨绿毒瘴的腐蚀下发出“嗤嗤”怪响,虽被逼退一截,却并未消散,反而翻腾得更加狂暴,甜腥味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管道壁上的暗红纹路也如同活过来的血管,搏动得更加急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光。
“跑!别回头!”
我哑着嗓子低吼,胸口伤处被刚才催动清心铃和激烈爬行牵扯得剧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
不用我说,黄三爷早就化作一道金光,玩命地朝我们之前判断的、阴气略轻的方向窜去,速度快得在狭窄管道里带起一股小旋风。
柳应龙殿后,一边倒退着爬行,一边不时向后甩出几道凝练的墨绿气劲,迟滞那污血的追击。
我们如同三条在巨型怪物体内血管中亡命逃窜的寄生虫,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代表死亡和污染的“血液”。
爬了不知多久,拐过了几个弯,前方带路的黄三爷突然发出一声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低呼:“前面!有风!还有…光!好像是出口!”
风?光?出口?!
这消息如同强心剂,让我精神一振。
果然,又往前爬了几米,一股带着灰尘味道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空气流动感传来,前方管道尽头,隐约透出一片比管道内稍亮一些的、灰蒙蒙的光晕,似乎是一个向上的、被格栅封住的通风口!
“快!就那里!” 我催促道。
三人(仙)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到那个通风口下方。
这是一个标准的方形通风口,外面覆盖着常见的金属格栅,透过格栅缝隙,能看到外面似乎是一个…
杂物间?
堆着一些蒙尘的医疗器械纸箱和报废的家具,光线来自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气窗透进来的天光(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
格栅用螺丝固定在管道口边缘,看上去并不十分牢固。
“让开!看爷的!”
黄三爷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点“仙家”作用。
他重新化作人形虚影(比刚才凝实了点,但依旧有些飘忽),两只覆盖着绒毛的爪子抓住格栅,嘴里念念有词,爪子上泛起一层微弱的土黄色光芒。
“黄仙借法·开锁……呸!是开格栅!” 他低喝一声,双爪用力一扭一掰!
嘎吱——嘣!
几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螺丝崩裂声响起!
那看似牢固的格栅,竟被他硬生生从固定处撕扯了下来!
虽然动作粗暴,效率低下,还弄出不小的动静,但好歹是开了!
新鲜(相对而言)的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管道里那股甜腥的恶臭。
我们顾不上许多,争先恐后地从那个狭窄的口子钻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杂物间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柳应龙最后一个出来,落地后反手就将那被扯变形的格栅猛地往回一塞,勉强堵住了洞口。
几乎就在格栅被塞回去的瞬间,管道深处传来了污血拍打管壁的“哗啦”声和某种不甘的嘶嘶声,但似乎被这突然的阻隔拦了一下,没有立刻涌出。
我们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浑身肌肉的酸痛一同袭来。
杂物间里灰尘飞扬,在从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光柱中舞动。
“活…活过来了…”
黄三爷的虚影靠在一个破纸箱上,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他姥姥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比灰婆子的耗子窝还邪性!”
柳应龙默默调息,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墨绿的竖瞳里也残留着一丝凝重。
他看了看自己被那污血沾染、正在被自身毒瘴缓缓腐蚀掉的衣袖一角,沉声道:
“不是自然阴魂。是炼化过的,混合了极浓的死气、怨念、还有…某种活祭的精血。有人在养蛊,用母体和胎儿。”
用母体和胎儿养蛊?!
炼制那种污血邪物?!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还在狂跳。
柳应龙的话印证了我最坏的猜测。
这不是简单的鬼婴索命,而是有预谋、有手段的邪恶祭祀和炼制!
那通风管道里的节点,就是“喂养”和“输送”的中枢之一!
“必须找到源头,毁了它。”
我咬牙道,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软得厉害,胸口更是疼得直抽冷气。
“就你现在这样?”
黄三爷瞥了我一眼:“站都站不稳,拿什么毁?靠你那几沓鬼画符?还是靠我这刚‘像人’没几天的三脚猫功夫?”
他话虽难听,却是事实。
我们三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刚讨封成功实力不稳,一个虽然能打但消耗巨大且脑子缺根弦。
面对那种能布置如此邪恶阵法、操控污血邪物的幕后黑手,硬拼无疑是送死。
“而且,咱们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黄三爷补充道,小眼睛打量四周。
这杂物间堆满废弃物品,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看起来是从里面锁着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掏出那块阴司“临时协查令”。
令牌依旧散发着温润的乌光,在这昏暗的杂物间里如同一点微弱的灯塔。
我尝试将一丝意念沉入其中,按照谢必安教的方法,沟通本地城隍阴司。
令牌微微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带着阴凉气息的意念反馈回来,如同模糊的地图和简略的标识。
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被标记为“县医院,后勤楼,地下一层,废弃储物间”。
而整个医院范围内,除了妇产科大楼三楼那个巨大的“污秽怨念聚集点”(鬼婴巢穴)和几个较小的节点(包括我们刚逃离的管道节点)外,还有一个更加深沉、更加隐蔽、能量反应却异常邪恶强大的标记点,位于…
后勤楼地下更深层,具体位置模糊,但大致方向在西北角。
更深层?西北角?难道是…
医院的老停尸间或者废弃的解剖实验室?
那种地方,阴气重,隐秘,确实是布置邪阵、进行邪恶炼制的理想场所!
“找到可能的老巢了。”
我将令牌感应到的信息简单说了一下:“在后勤楼地下更深的地方,可能是停尸间附近。那里能量反应最邪恶。”
黄三爷和柳应龙都看向我。
黄三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凶性:“他娘的!都到这份上了,躲是躲不掉了!那玩意儿不除,它迟早还得找上咱们!再说了,七爷八爷交代的差事还没办完呢!”
柳应龙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饿,打完,吃。”
逻辑清晰——解决麻烦,才能安心吃饭。
我看了看他们,又摸了摸怀里那根温润的将军骨和冰凉的清心铃,还有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符纸。
是啊,躲不掉了。
黑白无常把这事儿托付给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干净”和“机灵”,恐怕也是因为…
我身上有能克制阴邪的东西(将军骨),而且命格特殊(半阴半阳),或许能触及一些寻常阴差触及不到的层面。
“休息十分钟,处理伤口,恢复体力。”
我做出决定:“然后,想办法去地下更深层。黄三哥,你试试能不能撬开这扇门,或者找找其他出口。柳挂件,警戒,注意有没有那污血邪物的踪迹跟来。”
分工明确。
黄三爷骂骂咧咧地开始研究那扇厚重的铁门锁眼。
柳应龙默默走到杂物间唯一的通风口(那个气窗)下方,仰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墨绿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阴影。
我则背靠着墙坐下,撕开已经被血和污渍浸透的衣襟。
胸口那道被水娘娘怨念冲击、又被接连折腾的伤口果然又崩裂了,渗出血丝,周围一片青紫。
手臂上的撕裂伤也火辣辣地疼。
我拿出之前买的伤药(最便宜的那种),忍着痛胡乱涂抹包扎了一下,又吞了两颗止痛药(效果聊胜于无)。
然后,我闭上眼睛,尝试运转师父教的、最粗浅的调息法门,引导将军骨内那点温润的破邪暖流,缓缓滋养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时间紧迫,只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十分钟过得飞快。
黄三爷那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伴随着他得意的低呼:“成了!这破锁,比耗子洞的机关差远了!”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外面是一条更加昏暗、充满霉味的走廊,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
走廊两侧是其他上了锁的储物间门,尽头似乎有向下的楼梯。
“走!” 我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