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扑到我们面前的阴气和猩红眼睛也顿了一下。
“上面!走!”
我福至心灵,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管那管道通向哪里,总比留在这里被这群鬼婴耗死强!
柳应龙反应极快,在我出声的同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腰带(动作依旧粗鲁),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抓住了正捂着爪子跳脚的黄三爷的后颈皮(虚影形态也有后颈皮?)。
然后,他双腿微屈,猛地向上一跃!
我们三人(仙)如同被弹射出去一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团扑空的阴气,径直朝着天花板上那个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口冲去!
就在我们即将钻进管道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病床上,那具女尸…
竟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头颅!
她那双空洞死寂、瞳孔扩散的眼睛,仿佛穿越了暗红色的结界,死死地“看”向了我!
而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似乎…更加扩大了几分!
同时,床底下、墙壁里涌出的阴气和猩红眼睛,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汇聚成一股黑色的、夹杂着无数红点的洪流,朝着我们逃离的管道口,疯狂地追扑而来!
“快进去!”
黄三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催促。
柳应龙毫不犹豫,带着我们,如同灵活的泥鳅,“嗖”地一下,彻底钻进了那狭窄、黑暗、充满未知的通风管道之中!
身后,那鬼婴怨念汇聚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了管道口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更加愤怒的嘶鸣,但它们似乎…
被某种无形的界限阻挡,无法进入这管道!
管道口外面,那令人窒息的阴寒和怨念,以及无数猩红眼睛的注视,被一层薄薄的金属隔板(翻开的盖板)略微阻隔,但仍然如同潮水般透过缝隙渗入,压迫着我们的神经。
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也只是暂时。
这通风管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处缝隙透进来的点点光斑。
空气沉闷污浊,充斥着铁锈味、灰尘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甜腥气,与下面病房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管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前进。
四周是冰冷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金属壁。
我们挤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
“他…他姥姥的…”
黄三爷的虚影趴在我旁边,声音还在发颤:“下面…下面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小祖宗’?!这怨气…都快凝成实体了!”
柳应龙在我前面,挡住了大部分从下方管道口渗入的阴寒气息,他沉默了几秒,墨绿的竖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缓缓道:
“不是自然形成。有东西,在‘养’它们。”
“养?!” 我和黄三爷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嗯。”
柳应龙点头,他的感知似乎比我们更敏锐:“怨念,被聚集,被束缚,被…喂养。下面,有阵法的痕迹,很隐蔽,也很恶毒。”
阵法?喂养鬼婴?
我回想起黑白无常给的资料,七位死者,精血魂魄被吸食一空…
难道,那些产妇的死,不仅仅是被鬼婴索命,更是某种邪恶阵法的一部分?
用产妇和胎儿的至阴精血与怨念,来“喂养”和壮大这个鬼婴巢穴?!
一股寒意,比这管道里的阴冷更甚,从我心底升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黑手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制造恐慌或者修炼邪法那么简单!
这简直是在酿造一场滔天的阴祸!
“现在怎么办?”
黄三爷小声问:“这管道通到哪里?咱们总不能一直趴在这儿吧?下面那些玩意儿虽然进不来,但这味儿…熏得我脑仁儿疼!”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掏出那块阴司“临时协查令”,令牌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温润的乌光,让我心神稍定。
“顺着管道爬,找出口,或者…找这阵法的其他节点。”
我压低声音:“黄三哥,你鼻子灵,感觉一下,哪边的‘味儿’更重,或者有什么异常?”
黄三爷闻言,努力吸了吸鼻子(虚影形态的鼻子),在污浊的空气里分辨着。
“这边…”
他指了指管道深处,与我们进来的方向相反:“这边的甜腥味和铁锈味…好像更浓一点,还夹杂着一点…说不出的腥臭,像是…放久了的血?”
放久了的血?难道是阵法的核心,或者“喂养”的源头?
“走,去看看!”
我下定决心,留在这里是等死,必须主动探查。
柳应龙打头,我在中间,黄三爷殿后(他坚持要离进来的洞口远点),我们开始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朝着黄三爷指的方向,艰难地匍匐前进。
管道内并非笔直,时有拐弯和岔路。我们尽量选择气味更浓、阴气感觉更重(虽然被管道削弱了很多)的方向前进。
管道壁上不时能摸到黏糊糊的、不知名的污渍,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被灰尘裹住的、干瘪的死虫子。
爬了大概十几分钟(感觉像几个世纪),前方带路的柳应龙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光,还有…声音。”
他低声道,声音在管道里带着回音。
我们屏息凝神,果然,透过前方一个拐角,隐约有极其微弱、摇曳的暗红色光芒透过来,同时,还有一阵阵极其轻微、仿佛液体滴落、又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的、令人极度不安的窸窣声。
柳应龙示意我们放轻动作,他率先缓缓爬过拐角。
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的一幕,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这里似乎是通风管道的一个交汇节点,空间比之前宽阔了一些,像一个简陋的金属小房间。
墙壁上,赫然镶嵌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暗红色的、仿佛用某种凝固的血液和奇异材料混合绘制而成的符牌!
符牌上的纹路扭曲诡异,散发着微弱而邪恶的红光,正是这红光照亮了这片空间。
而在这些符牌下方,管道底部,汇聚着一小滩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液体!
那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液体表面不时鼓起一个气泡,“啪”地破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滩液体的边缘,竟然延伸出许多细如发丝、半透明的红色“触须”!
这些触须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探入周围几条分支管道的缝隙,仿佛在吸取着什么!
吸取什么?
难道是…
从下面那些病房,甚至从整个妇产科大楼,吸取来的…
产妇和婴儿的精血、生气、乃至未散的怨念?!
这里,就是“喂养”那个鬼婴巢穴的“泵站”之一!
是那邪恶阵法的一个关键节点!
“我的亲娘嘞…”
黄三爷爬到我旁边,看到这一幕,虚影都晃了晃。
“这…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干的?!这他娘的是要造‘万婴坑’啊!”
万婴坑…
传说中汇聚无数夭折婴灵怨念的极阴绝地!
如果让这阵法继续运行下去,不断吸收喂养,假以时日,这县医院妇产科,恐怕真要变成现实版的万婴坑!
到时候,别说医院,整个县城恐怕都要遭殃!
必须毁掉它!
我看着那几块散发邪光的符牌和那滩恶心的液体,又看了看狭窄的管道和身边两个队友(虽然一个不太靠谱,一个脑子缺弦)。
硬拆?
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反噬,而且动静太大,可能会惊动幕后的黑手。
“柳挂件,你的毒瘴,能腐蚀掉那些符牌和那滩东西吗?” 我低声问。
柳应龙的毒瘴连灰婆子的污秽妖气都能腐蚀,或许有用。
柳应龙盯着那滩液体和符牌,墨绿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点点头:“可以试试。但这里,空间小,毒瘴会扩散。”
的确,在这密闭管道里放毒,我们自己也得中毒。
“黄三哥,你有没有什么…隔空破坏或者扰乱能量的小法术?” 我又看向黄三爷。
黄三爷挠了挠头(虚影挠头):“隔空…我这刚‘像人’,法力微薄啊…挠痒痒算不算?”
我:“……”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商量对策之时——
滴答…
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突然从我们头顶正上方的管道壁缝隙里,渗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
黄三爷那金黄色的、围着红绸带的虚影脑袋上!
“哎哟!什么玩意儿?!” 黄三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
我们也跟着抬头望去。
只见我们头顶上方的管道壁,不知何时,竟然也浮现出淡淡的、与下方符牌同源的暗红色纹路!
而且,那纹路正在微微发光,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蠕动着!
更可怕的是,随着纹路的蠕动,管道壁上开始渗出更多那种暗红色的、带着浓烈甜腥味的粘稠液体!
“不好!这节点…是活的?!它发现我们了!” 我心头警铃大作!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下方那滩液体猛地沸腾起来!
延伸出的红色“触须”疯狂舞动,如同嗅到猎物的毒蛇,齐齐调转方向,朝着我们所在的拐角处,急速探来!
同时,镶嵌在墙壁上的那几块暗红符牌,光芒大盛,邪异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将我们三人牢牢锁定!
一股比在311病房时更加凝聚、更加邪恶的吸力和怨念冲击,猛地作用在我们身上!
黄三爷首当其冲,他本来就离那滩液体和触须最近,又是虚影形态,对这类能量攻击抗性似乎更弱。
被那红光一照,被吸力一扯,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虚影剧烈晃动,仿佛随时要溃散!
“救命!姜兄弟!柳兄弟!拉我一把!这东西在吸我的‘人气儿’!!”
黄三爷惊恐地大叫,拼命挣扎,但他的虚影却不由自主地被拉向那滩液体和舞动的触须!
柳应龙反应极快,一把抓住黄三爷虚影的胳膊(触感虚无),同时张口就要喷出毒瘴!
“别喷毒!”
我急中生智,大吼一声阻止他。毒瘴会伤到黄三爷,而且在这狭窄空间后果难料。
电光石火间,我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我猛地将手伸进怀里,不是掏符,也不是掏将军骨,而是……
掏出了那个胡三妹子送给我的、一直没机会用的清心铃!
这铃铛据说能抵御鬼祟阴邪的幻术迷音!这节点的攻击,似乎带有强烈的精神侵蚀和诱惑(吸食“人气儿”)!只能赌一把了!
我将那冰凉的小铃铛死死攥在掌心,将体内最后那点“炁”,连同求生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铃铃铃——!!!”
一阵极其清脆、空灵、仿佛能洗涤灵魂的铃音,以我为中心,猛地荡漾开来!
那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净化气息!
铃声所过之处,那邪异的暗红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一滞!
照射在我们身上的吸力和精神侵蚀感,竟然为之一松!
下方那滩沸腾的液体和舞动的红色触须,也像是被烫到一般,剧烈地抽搐、回缩!
“有效!” 我心中狂喜!
黄三爷趁机猛地挣脱了吸力,连滚爬爬地缩到我和柳应龙身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虚影拍胸口):“吓死爷了!姜兄弟!你这铃铛是个宝贝啊!”
然而,那节点的邪物显然被激怒了!
短暂的僵滞后,暗红符牌光芒更盛,几乎要滴出血来!那滩液体再次疯狂涌动,这一次,它不再延伸触须,而是……
如同有生命般,沿着管道壁,朝着我们蔓延上来!
速度极快!
同时,更加狂暴的怨念和吸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清心铃的铃声虽然能削弱它们,但显然无法完全阻挡!
“快走!原路返回!或者找别的路!” 我知道清心铃撑不了多久,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节点!
我们三人狼狈不堪地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拼命爬去!
身后,那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追命的毒蛇,在管道壁上飞速蔓延,紧紧追赶!邪异的红光和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如影随形!
管道狭窄,我们爬行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液体蔓延的速度!
眼看那暗红的“潮头”就要追上殿后的黄三爷!
“柳挂件!断后!” 我嘶声喊道。
柳应龙闻言,猛地停下,转身面对追来的液体。
他没有喷毒,而是双手急速掐诀,周身淡墨绿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幽深如潭!他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凝练如墙的墨绿色气劲,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腐蚀气息,轰然撞向追来的暗红液体!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牛油!
墨绿气墙与暗红液体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和刺鼻的烟雾!
液体蔓延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甚至被逼退了一小段!
但柳应龙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显然这一下消耗极大。
“快走!” 他低吼一声,转身继续爬。
我们抓住这宝贵的间隙,拼命爬出了这个邪恶的管道节点区域,重新回到了相对“干净”一些的主管道。
身后的腐蚀声和液体翻涌声渐渐微弱,那令人窒息的邪异红光也被甩在了后面。
但我们都知道,危机远未解除。
这通风管道系统,恐怕早已被那邪恶阵法渗透,变成了它的“血管”和“神经”!
我们就像掉进蜘蛛网里的虫子,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察觉!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离开这该死的管道,然后……
想办法找到并摧毁这个阵法的真正核心!
否则,不仅我们难以脱身,这县医院,乃至整个县城,恐怕都要大祸临头!
黑暗的管道前方,依旧是一片未知的深邃。
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和爬行时摩擦管壁的沙沙声,在死寂中回荡。
下一步,该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