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精锐小队追入树林,队形开始分散时,沈念再次吹响竹哨。这一次,哨声急而短,像是在传达某种紧急的命令。
林瑾瑜的精锐小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树林中,原本四散逃跑的新兵,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他们没有攻击精锐小队,而是朝着林瑾瑜所在的指挥台冲去。
原来,沈念早在演练开始前,便对新兵们耳语了一番。她将“围魏救赵”之计稍作改动,将计就计,让新兵们假装溃败,将林瑾瑜的精锐小队引至树林。精锐小队虽然强大,但他们的目标是“歼灭”新兵,而沈念的目标,却是林瑾瑜。
“沈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一名将领看到新兵们来势汹汹,大惊失色,冲着沈念喊道。
“回禀将军,”沈念面色从容,指着林瑾瑜,“兵法云,攻其所必救。林统领的精锐小队,是他的‘必救’。我将他引走,再直接攻击他的指挥部。如此,他的队伍便不攻自破了。”
林瑾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他眼中只会舞文弄墨的女子,竟然能想到如此诡异的兵法。他想让精锐小队回头支援,但新兵们已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和他的亲卫们团团围住,模拟战旗被新兵们高高举起,摇曳在风中,似是在嘲笑他。
高台之上,谢行川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第一次正视了沈念,这个被他视为“替嫁品”的女子,原来并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她有胆识,有谋略,更重要的是,她敢于在重重压力下,挑战权威。
“林统领,这场演练,你输了。”谢行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为沈念撑腰,也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林瑾瑜的脸色铁青,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给了一个他看不起的女人。他深深地看了沈念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小姐,请恕在下有眼无珠。”他对着沈念,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语气僵硬。
沈念平静地回礼,没有多言。林瑾瑜今日的落败,只会让他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他越是愤怒,就越是证明她走对了路。
这场演练,在将士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不再将沈念视为一个花瓶,而是将她看作一个真正的军师。她的名声,从军医,变成了“智囊”。将士们在日常训练中,也开始主动向她请教。
夜深了,风雪更甚。谢行川处理完军务,独自站在营帐外,望着沈念营帐的方向。她的灯火还亮着,像是一颗微弱却坚韧的光点,照亮了这片苦寒之地。他脑海中回荡着她站在校场上的那句“兵者,诡道也”,心中的惊讶与赞赏交织。他从未想过,一个纤弱的女子,竟能有如此胆魄与智慧。她远比他想象中复杂,也远比他想象中耀眼。他那颗早已被冰雪封存的心,似乎也开始为她融化。这不只是对一个谋士的欣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
沈念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的一切。她用自己的能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赢得了尊重。她不再是一个被利用的替嫁庶女,而是北境军营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深夜的北境军营,篝火跳跃,烤肉的香气混着麦酒的醇厚,在冷冽的空气中弥散。白日演练的胜利让将士们热血沸腾,呼喊声、笑骂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有注意到,远方的地平线,正有一片乌云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逼近。
沈念坐在医帐内,借着昏黄的烛火研磨药材。阿芷在旁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姐,您歇歇吧,天都快亮了。将士们都喝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也没什么事了。”沈念轻声道:“越是太平时,越不能松懈。”她的指尖轻按着药碾,一下又一下,动作沉静而专注。她的心,却无端地有些不安。那是一种医者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的直觉,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的沉闷,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号角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战鼓和喊杀声。沈念手中的药杵一顿,面色骤变。这声音不是演习,是真正的厮杀!阿芷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名传令兵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撕心裂肺地喊道:“沈……沈夫人!蛮夷,蛮夷突袭了!”
整个军营在顷刻间陷入了混乱。原本狂欢的将士们,如梦初醒,披甲执锐,往各自的营地集结。沈念顾不上收拾,一把抓起银针囊和药箱,对阿芷急声道:“走!”她冲出医帐,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匆忙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那是箭矢上的火油引燃了营地外围的栅栏。无数的火把亮起,映照出一张张惊慌与愤怒交织的面孔。
她快步奔向战地医馆“长安堂”,那里已是人满为患。伤兵们被抬进来,有的胳膊被砍断,有的胸口中箭,惨叫声、呻吟声,汇成一片人间炼狱。沈念一头扎进忙碌的人群中,银针如飞,迅速为几个流血不止的伤兵止血,但她眼中的焦虑却越来越深。蛮夷的这次突袭,来得太突然,太致命。他们对北境的防御布局了如指掌,仿佛有人将一张无形的地图,摊开在了他们的面前。
此时,距离主战场最近的前沿阵地,谢行川身披黑金战甲,手持长枪,像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他目光如鹰,在混乱的战场上捕捉每一个细节,指挥若定。然而,蛮夷的攻势比想象中更猛烈,更具针对性。他们似乎避开了北境军的强弩,专攻防守的薄弱点,每一次突进都精准地撕开防线。
“将军,敌军来势汹汹,后方兵力被牵制,无法驰援!”一名副将急声禀报,声音带着焦急。谢行川眉头紧锁,他咬牙道:“传令林瑾瑜,让他立刻带人从侧翼包抄!”副将领命而去。然而,林瑾瑜的营帐里,他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