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一愣,他没想到沈念会如此镇定,更没想到她会拿出这样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很快稳住身形,冷笑道:“我如何认得?这不过是你用来混淆视听的把戏!你休想狡辩!”
“我不需要狡辩。”沈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威严,“这瓶中的药,是治疗风寒的川贝枇杷膏。想必这位将士的兄长,是心疼他病情反复,私自给他服用了吧?”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将士兄长,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将士的兄长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眼神躲闪,半晌才低声道:“我……我只是看他咳得厉害,想让他舒服些……”
沈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说道:“我之前为他开的药方,是治疗疫病特有的热毒。热毒之症,需以清热解毒的药物为主。而这川贝枇杷膏,药性偏寒,虽然能治风寒咳嗽,但与我开的药方混合服用,药性相克,只会让将士体内的热毒郁结,加重病情。”
她的话,如同拨开迷雾的阳光,瞬间让在场的将士们恍然大悟。他们看着手中的药瓶,又看向那位面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的将士兄长,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原来,不是沈姑娘的药有问题,而是有人私自用了其他药材,才导致了这场危机。
林瑾瑜的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被沈念如此轻易地化解。他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因为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营地门口。
黑金战甲,剑眉入鬓,眼神凌厉如鹰。来者,正是镇北将军,谢行川。
他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士们都收起了刀,垂下了头,不敢直视他那双深邃而冷峻的眼眸。谢行川的目光在营地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沈念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虽然疲惫,却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那沾染了尘土和汗水的衣角;看着她手中依旧紧握着的银针。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看清了她。那个被家族抛弃,被塞到北境当替嫁新娘的庶女,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柔弱无能。
沈念也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畏惧。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也是她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了身旁的一位军医,声音依旧平静:“还请军医将此事记录在册,以防再有将士犯此错误。”
军医连忙点头应是,而林瑾瑜则在一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阴谋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让沈念在众将士面前立下了威信,更是在谢行川面前,暴露了他的心胸狭隘和阴险狡诈。
谢行川的目光,从沈念的身上,移到了林瑾瑜的脸上。林瑾瑜被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最终,谢行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将士们散去,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没有责罚林瑾瑜,也没有夸赞沈念,但他那最后一眼,却让沈念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危机解除,沈念又继续投入到了忙碌的救治之中。夜深了,她坐在营帐里,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手中的药瓶,若有所思。今日之事,林瑾瑜虽然未能得逞,但他的狠辣和阴险,却让她心中多了一份警惕。
疫病如潮水般退去,北境军营的死寂终于被重新燃起的烟火气打破。然而,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能完全抹去军营中的阴霾。沈念的身影在军医馆“长安堂”内穿梭,不再是当初那个被视若无物的沈家庶女。将士们看她的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他们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却仍无法将她真正视作自己人。
玄岐的医馆仍旧清冷,他坐在窗边,手捻着一粒白棋,棋盘上黑白分明,却不见对手。沈念坐在他对面,摊开一本古旧的医书,上面满是玄岐的批注。“军中急救,讲究一个快字,与民间施救不同。”玄岐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冬日融化的冰泉,“战场上,没有时间细细望闻问切,你需得一眼辨别伤势轻重,一瞬决定救治次序。”
沈念闻言,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到玄岐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他并非只教授医术,更是在教她如何在残酷的军中生存。他给她的是一套完整的体系,从战场救治的优先级,到如何利用军中现有的药材,甚至是如何用最少的资源救最多的人。沈念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她很清楚这是她在这里立足的唯一筹码。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太子心腹、军中将领林瑾瑜并未因为疫病的平息而收敛他的算计。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长安堂,表面上对沈念赞赏有加,言语间尽是“沈姑娘功不可没”的客套。可他那双眼,却像毒蛇一般,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在她的药方与药材间逡巡。
“沈姑娘的医术,连御医署的太医也未必能及。”一日,林瑾瑜站在沈念身旁,状似不经意地拿起一包药材,“听闻你所用的药方,皆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奇方。不知能否借阅一二,也好让军中其他大夫学习学习?”
沈念的手一顿,心头如坠冰窖。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警告。若她交出药方,他定会想办法将功劳据为己有。若她不交,他便有借口说她藏私,心怀不轨。她微微一笑,气质温婉如初,却带着一抹疏离的坚韧:“林将军谬赞了。疫病之方,皆是玄岐掌柜所授,并非我一人之功。若将军有心,不如直接向掌柜请教。”
她将玄岐搬出来,巧妙地将林瑾瑜的意图挡了回去。林瑾瑜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他走后,沈念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她意识到,林瑾瑜的真正目的并非医方,而是她的声名。她所取得的任何一点成果,都可能成为他攻击谢行川的利器。她,成了他眼中最好用的棋子。
就在沈念每日细心整理药材,反复核对药方之时,一场无声的暗流悄然袭来。那日,她需要配制一种用于恢复体力的补药,用于调理病愈将士的身体。这药方并不复杂,所需的药材也都是军中常见的。她清点好药材,将其一一称重,放在药台上,正准备动手。
阿芷在屋外清扫院落,忽然喊道:“姑娘,玄岐掌柜叫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