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真的要进去?”阿芷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声音里满是担忧。沈念站在营地入口,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瞬间冲淡了心头的忐忑。手中的药方不再是纸上谈兵,它关系到营地内所有将士的性命,也承载了她和玄岐的希望。
沈念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我心中有数。药已熬好,若不去亲手施药,又如何能知其效?”她没有多言,毅然掀开厚重的帘幕,踏入了这片满是绝望与病痛的炼狱。
与外面的寒冷相比,营地内的热浪几乎令人窒息。浓重的药草味、汗味与病气混杂在一起,空气沉闷得像一团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此起彼伏的低咳与呻吟,像一曲凄凉的挽歌,回荡在简陋的营帐之间。那些平日里骁勇善战的北境将士,此刻却如同被抽去筋骨的玩偶,无力地躺在草榻上,眼神空洞。
沈念的身影就在这混沌中穿梭,她的衣角沾着灰尘和汗水,额角的碎发也因忙碌而有些凌乱,却丝毫掩不住那双清泉般的眼眸中坚定的光。她俯身用指腹探了探一位高烧将士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能烫伤她的手。她从腰间银针囊里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将士的几个穴位上精准地刺入。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一旁的军医见状,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道:“沈姑娘,这……这可使不得啊!若是出了差错,你可担当不起!”
沈念头也不抬,一边用药碗喂将士服药,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答:“人命关天,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烧成傻子不成?如果怕担责任,那就请回吧。”她的话虽轻,却掷地有声,让那些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军医们都哑了声。他们习惯了按部就班,习惯了畏首畏尾,从未见过有人如沈念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一线生机。
这隔离营地仿佛成了她的战场,手中的银针和药汤就是她的武器。沈念日夜不休,不知疲倦,以一人之力对抗着来势汹汹的疫病。她的素色衣裙在病患的床榻间穿梭,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给这个充满绝望的地方带来了一丝希望。那些一开始对她充满怀疑和轻视的将士们,也渐渐被她的医术和胆识所折服。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很快就引来了暗处的窥伺。
在另一处营帐中,身着一袭玄色军袍的林瑾瑜正背着手,听着属下的汇报。他眉宇间的傲慢掩不住一丝阴霾,“你说什么?那沈念真的控制住了疫病?还用什么……银针退热?”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在他看来,沈念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沈家庶女,嫁给谢行川不过是权宜之计,怎可能有如此能耐。
属下点头道:“回禀林副将,的确如此。隔离营地里高烧的将士,服下她开的药方,配合针灸,病情已有所好转。不少人已经退热,军心也渐渐稳住了。”林瑾瑜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他本想借此机会,让疫病在北境军营中蔓延,最好能牵连到谢行川,如此太子党便能找到借口,将北境的兵权慢慢分化。可眼下,沈念的出现,却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一个庶女,怎么可能懂得如此高深的医术?她的药方,你们可查了来源?”林瑾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一个恶毒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他要阻碍沈念的行动,毁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彻底断了谢行川这边的后路。他深知,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要抓住一丝把柄,就能将沈念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是,一股关于沈念的谣言,如同一阵阴风,在北境军营中悄然刮起。有士兵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沈姑娘的药材,都是从哪儿来的?听说来路不明,不会是……和蛮夷部族勾结吧?”另一个士兵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我瞧着也像,她那医术咱们从未见过,万一不是救命的,是害人的毒药呢?想借此机会,把咱们都毒死……”
谣言越传越烈,很快便蔓延到了隔离营地外。原本对沈念充满感激和敬重的将士们,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疑虑。他们看着沈念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安。而就在这时,林瑾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夜幕降临,一轮血红的残月高悬于北境城关之上,仿佛预示着不详。隔离营地里,一个服过沈念药方的将士,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他的家人在营地外闻讯赶来,痛哭流涕,声音凄厉,将整个营地的平静彻底打破。
“沈姑娘!救命啊!我弟弟他……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他明明都快好起来了!”将士的兄长跪在营地门口,泣不成声。
这个突发状况,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就心存疑虑的将士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沈念。他们的眼神里,有惊恐,有愤怒,更有对林瑾瑜谣言的印证。林瑾瑜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隔离营,指着沈念,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正义凛然的威势。
“沈姑娘,你治病的药方,可都是你自己配的?为何这位将士服药后,病情不减反增?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究竟用的是什么药!是不是想趁着疫病,以毒物谋害我北境将士,好为蛮夷部族开道?”林瑾瑜的话,字字诛心,瞬间引爆了在场将士们的怒火。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将沈念团团围住,气氛剑拔弩张,只要林瑾瑜一声令下,沈念便会身首异处。
阿芷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沈念的衣袖,低声劝道:“姑娘,您快……快解释啊!”
沈念却异常冷静,她没有理会林瑾瑜的污蔑,也没有看那些愤怒的将士,而是快步走到那位抽搐的将士身旁,沉声道:“让开!”她的话语中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围在她身边的士兵们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路。
她蹲下身,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这位将士的身体状况。她探脉,听诊,甚至闻了闻将士口中的气味。很快,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她从将士的衣襟中摸出一个小瓷瓶,瓶塞拔开,一股熟悉的药草味飘了出来。
“林副将,这瓶中的药,你可认得?”沈念举起小瓷瓶,对着林瑾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