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海那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火热的鱼塘边，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朴国昌是什么人？
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这村长肚子里的弯弯绕。
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握着朱大海的手用力晃了晃，话说得滴水不漏：“哎呀，是朱村长啊！幸会幸会！
我早就听说朱家湾人杰地灵，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能养出这么好的鱼！”
嘴上捧着，手却像抹了油，不着痕迹地就抽了回来。
朱大海还想再抓，却捞了个空，闻言更是笑得满脸褶子堆成了菊花：“朴总好眼力！
我们朱家湾的水土，那在整个县都是挂得上号的！
您看，像生子家这样的破塘子……咳，这样的塘子，我们村里还有上百个呢！
要不，我带您四处转转？”
他说着就要拉朴国昌往村里走，那急不可耐的模样，生怕嘴边的肥肉飞了。
这话一出，朱立生的大姑朱全香当场就炸了！
她“呸”了一声，袖子一撸，那架势就要上去理论，却被二姑死死拉住。
二姑在她耳边急急地说了句什么，朱全香这才把火气压下去，但还是冲着朱大海的方向重重哼了一声，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这点小插曲，朴国昌全看在眼里，但他脚下跟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不急不急，下次，下次一定！”
他摆了摆手，转身一把握住朱立生的肩膀，亲热地拍了拍！
“今天我可是专程为我朱老弟这批神仙鱼来的，生意得一件一件做嘛！
先把老弟这边的账结了，咱们的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句话，既给了朱村长台阶，又把他的歪心思堵得死死的。
朱大海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僵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外来的大老板，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当着全村人的面就给他顶了回来！
朱立生心里冷笑，心想，谁家能养出比老子开挂还好的鱼？
他今天就是要用这满塘的鱼获，狠狠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抽烂朱大海的脸！
他看都没看朱大海一眼，扭头就冲水里喊：“小舅！加把劲，别让朴总久等，拉第二网了！”
“好嘞！”刘文强一嗓子吼了回去，带着朱小毛和朱大壮，嗷嗷叫着又下了水。
岸上的亲戚们也瞬间回神，抬桶的抬桶，备网的备网，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把朱大海一个人晾在了原地。
朱大海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最后绿得像他家鱼塘里的苔藓。
他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活像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周围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看见没，朱大海那张老脸，跟吃了苍蝇似的，笑死我了！”
“活该！当初就是他把这最烂的塘子硬塞给全才家的，人家要退，他死活不给，现在傻眼了吧！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可不是嘛！我听说生子家交不起承包费，找了他好几次，差点跪下了，他就拿那破合同吓唬人！
这回好了，人家在烂泥里刨出金疙瘩了，他坐蜡了！”
“你看他爸，朱全才那腰杆子，今天就没弯过！真他娘的解气！”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朱大海的耳朵里，比拿针扎他还难受。
他牙齿咬得嘎嘣响，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恶狠狠地瞪了朱立生一眼，却发现那小子根本就没鸟他。
那眼神里的轻蔑，比直接骂他还让他抓狂！
两个多小时后，第二网也顺利起获。
巨大的东风卡车，后面的白色水箱被塞得满满当当，连水都快溢出来了。
司机王伟站在车斗上，拿着个小本子，扯着嗓子对下面喊：“朴总！数都对好了！满了，再也装不下了！”
“好！”朴国昌应了一声，从他的奥迪车里拿出一个计算器，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
“来，王伟，你报数，我来算！”
这一刻，整个鱼塘边，上百号人，全都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朴国昌手里的那个小小的计算器上。
就连朱大海，也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根烟，耳朵却竖得比驴耳朵还长。
王伟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报数：
“草鱼！总计一百二十八条！总重...六千五百三十八斤！”
朴国昌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按着，嘴里还念叨着：“四十斤以上的鱼王三条，按二十一斤！
三十斤以上的五十六条，按十八每斤！剩下的，全按十五一斤算！”
他按下等于号。
“草鱼，总计...十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块！”
“嘶——”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跟抽风机似的。光是草鱼，就卖了十一万多！
大姑朱全香的手抖得像筛糠，死死地攥着二姑的胳膊，指甲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
王伟没停，继续吼：“鲤鱼！总计一百五十二条！总重，四千零八十八斤！”
朴国昌再次按下计算器：“鲤鱼个头匀，都是三十斤上下的，漂亮！统一按十八块算！”
“鲤鱼，总计...七万七千二百块！”
“哗！”人群彻底炸了！
“我的天！加起来快二十万了！这哪是养鱼，这是开印钞厂啊！”
“妈呀，全才这一塘鱼，顶得上我家十年养鱼的！”
朱大海夹着烟的手猛地一哆嗦，半截烟灰掉在裤子上，烫出了个洞。
“鲢鳙！总重一千七百四十三斤！按十八块算！三万一千三百八十块！”
“鲫鱼！总重九百四十二斤！平均三斤的大板鲫，极品！按十五块算！一万四千一百三十块！”
当王伟报完最后一个数字，整个鱼塘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水箱里，巨鱼搅动水流发出的“哗哗”声，提醒着众人这不是在做梦。
朴国昌拿着计算器，转向朱立生，脸上的兴奋毫不掩饰。
他把之前那两条黄鳝和巨鳖的钱，也一并算了进去。
“朱老弟，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咱们算算总账。”
他清了清嗓子，把计算器的屏幕转向所有人，然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最后一个等于号。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串仿佛带有魔力的数字：
“总计——二十八万六千一百六十块！”
“轰！”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二十八万！
将近三十万！
在这个人均年收入不到一万块的小山村，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当场休克的数字！
“日内瓦……二十八万？！”
朱小毛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进了旁边的水桶里，喃喃道:“养鱼？我他娘的也要养鱼！”
朱大壮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不知道。
大姑朱全香，再也撑不住了，捂着脸，“呜呜”地哭出了声。那是喜悦的泪，是扬眉吐气的泪！
小舅刘文强愣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好小子！哥们儿就说你行！这回必须不醉不归！”
朱全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那常年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无声地滑落。
朴国昌看着这一幕，也是感慨万千。
他走到朱立生身边，从包里拿出两沓崭新的现金。
“老弟，来得急，现金带的不多，就两万块。剩下的……给你转账？”
朱立生这才想起自己兜里揣的还是只能砸核桃的老人机，不禁有些尴尬，回头就喊：“小舅妈，手机借我用下，转账！”
“啊？哦哦！来了来了！”朱凤挤过人群，麻利地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
“叮！微信到账，二十六万六千一百六十元！”
清脆的提示音，让全场再次陷入沉寂。
“朱老弟，手机号加一下！”
朴国昌握着朱立生的手！
“以后有这种神仙货，千万！千万第一时间通知老哥！”
“放心吧朴总，来日方长，以后有大货肯定先找您！”
送走了朴国昌，朱立生转身拉住司机王伟，从怀里那两万现金里，想也没想就分出厚厚一沓，直接塞了过去。
“王哥，这次多亏你牵线搭桥！一点心意，别嫌少！”
王伟感觉那厚度不对，低头一看，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推辞：“哎哟朱老板！这太多了！说好一千的，我……”
朱立生一把将钱塞进他口袋，拍了拍：“拿着！路，是越走越宽的！”
王伟愣了半晌，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服气：“朱老板，你这人……敞亮、大气！我王伟认下你这个兄弟了！”
送走王伟，朱立生转过身，从剩下的一万块里又抽出一沓，直接塞到小舅刘文强手里，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小舅，这钱你拿着！今天来帮忙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五百！剩下的，晚上去镇上最好的馆子，我请客，不醉不归！”
“好！”刘文强拿着那沓钱，激动得手都在抖。
“生子老板敞亮！”
“谢谢生子老板！”
帮忙的村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一片欢腾中，唯独一个人，像被世界遗忘。
朱大海。
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烫了手都不知道。
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嫉妒、怨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朱立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没有畏缩，没有躲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中，却带着狼一般的锐利。
朱大海嘴唇动了动，想说句场面话，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终，他猛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进泥里，仿佛碾的是朱立生的笑脸。
“哼！”
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看着朱大海远去的背影，朱立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脑海里，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骤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第一桶金”成就，怒赚二十八万余元！】
【龙币转化功能正式开启！】
【当前可用额度：元。】
【是否立即转化为系统龙币，升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