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在负岳灵鼋背上那片莹白草地的滋养下,众人的状态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恢复。苏漾虽然依旧虚弱,修为跌落至筑基中期,但本源稳固,新生的混沌镜种与灵魂紧密相连,缓缓汲取着镜核碎片散逸的微弱气息自行成长,算是因祸得福,打下了前所未有的坚实根基。千鹤分担的灵魂创伤也初步稳定,虽实力受损,但无碍行动。埃伦与磐石消耗的灵能尽数恢复,保持着最佳战力。
告别了沉寂的负岳灵鼋,星火小组再次踏上征程,朝着东北方向,那片被巨龟称为可能存在“空间异常波动”的区域前进。
离开了莹白领域的庇护,荒原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但这一次,苏漾的感受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此前,这里的“葬镜”法则对他而言是纯粹的压制与侵蚀,如今,在初步融合了镜核碎片、凝聚了混沌镜种之后,他对此地规则的感知变得清晰了许多。
那些无处不在的死寂能量,那些构成大地的无尽骸骨,甚至天空中那三轮血月投下的光芒,在他经过“归墟镜光”淬炼、并得到镜核本源滋养的【镜界视域】中,不再是一片混沌的恶意,而是呈现出某种……残缺的、扭曲的,但依旧存在的“秩序”脉络。
“跟我走。”苏漾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脚步虚浮,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织网铺散开来。他不再仅仅依靠视觉和灵能感知,更多的是通过混沌镜种与这片天地残存镜之法则的微弱共鸣,来辨识路径。
他引导着队伍在看似毫无区别的骸骨之海中穿行,时而绕开一些看似平静、实则内部镜元结构极其混乱、如同陷阱的区域;时而踏过一些骸骨堆积的“山脊”,那些地方反而是规则相对稳定、死气侵蚀较弱的“安全航道”。
“苏漾,你对这里的感知……”千鹤跟在他身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引路方式的改变,以及周围环境那微妙的“配合”。一些原本可能会主动攻击的骸骨生物,在他们经过时,竟只是漠然地“注视”,并未发动袭击。
“是镜核碎片和混沌镜种的缘故。”苏漾没有隐瞒,轻声解释,“我似乎能‘读懂’一部分这片土地残留的‘镜之记忆’,它们……在本能地排斥冥河,对同源的气息则相对‘宽容’。”
埃伦骑士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我们或许可以借助你这层‘身份’,相对安全地穿越部分区域?”
“可以这么理解,但并非绝对。”苏漾谨慎地道,“这片荒原被冥河侵蚀太久,许多地方的规则已经扭曲异化,甚至诞生了一些完全依托死寂与诅咒存在的恐怖之物,它们可不会认什么镜之传承。而且,我感觉到,那冥河祭司虽退,但其意志并未完全离开这片天地,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磐石便猛地回头,岩铠灵光隐现,低吼道:“后面有尾巴!”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凝神戒备。
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苍白骸骨的地平线上,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几道模糊的、如同水墨渲染开的灰色影子。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飘忽不定,仿佛是由纯粹的阴影构成,无声无息地吊在后方,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镜界视域】扫过,苏漾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冥影追猎者’,冥河意志的造物,没有实体,极难被常规手段消灭,擅长精神侵蚀与诅咒。它们应该是被我们身上残留的冥河怨念,或者我体内镜核碎片的气息吸引来的。”
“能甩掉吗?”埃伦问道。
“很难。”苏漾摇头,“它们依托荒原的死寂环境而生,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土地上,它们就能如影随形。而且,我怀疑它们不仅仅是追踪,更是在……监视。”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前路未卜,后有鬼影,情况并不乐观。
“加快速度。”埃伦当机立断,“既然甩不掉,那就争取在它们召集更多同伴,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之前,抵达目标点。”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提升了不少。苏漾全力催动镜种感知,寻找着最优路径。后面的冥影追猎者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如同附骨之蛆。
接下来的路途,果然如苏漾所料,并非一帆风顺。即便有“镜之航道”的庇护,他们依旧遭遇了几波棘手的袭击。
一次是穿越一片由巨大脊椎骨形成的峡谷时,惊动了栖息在其中的“噬魂飞颅”,无数燃烧着绿色魂火的头骨如同蝗虫般扑来,发出尖锐的精神冲击。埃伦的冰蓝剑域与磐石的震荡波成了主力,千鹤则以玉盘清光护住众人神魂,苏漾则尝试以新悟的镜光干扰飞颅之间的魂火链接,收效甚微,但总算勉强撑了过去。
另一次则是在一片看似平坦的骨原上,触发了某种古老的镜元残阵,无数破碎的镜光从骨堆中射出,纵横交错,切割一切。这一次,苏漾的作用凸显出来,他凭借对镜元法则的敏锐感知,提前预警,并引导众人沿着镜光交织的缝隙艰难穿行,有惊无险。
而那几只冥影追猎者,始终如同幽灵般跟在后面,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冷眼旁观着他们应对各种危险,仿佛在评估着猎物的实力与状态。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人极为不适。
连续赶路与战斗,对刚刚伤愈的苏漾和千鹤负担极大。两人的脸色都越来越差,气息也有些不稳。
“休息片刻。”埃伦看出两人的勉强,找到一处由几具巨大兽骨交错形成的天然掩体,下令休整。
就在众人刚松了口气,准备调息时——
异变再生!
那几只一直跟在后面的冥影追猎者,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它们不再保持距离,而是如同融化的阴影般,速度暴涨,直接朝着众人所在的掩体扑来!并且在飞扑的过程中,它们的形体开始扭曲、膨胀,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与灵魂怨啸!
“不好!它们要自爆!以自身为引,扭曲空间,将我们放逐或者……献祭给某个存在!”苏漾瞬间洞察了它们的意图,脸色剧变!
这些冥影追猎者,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追踪,而是……定位和献祭的坐标!冥河祭司,竟然还留着如此恶毒的后手!
眼看那几团膨胀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阴影就要撞上掩体——
“来不及躲了!”埃伦骑士怒吼,冰蓝灵能全力爆发,试图构筑最强的防御壁垒!
千鹤玉盘急转,清光试图净化那扭曲的空间波动!
磐石则怒吼着挡在最前面!
苏漾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将仅存的镜元注入灵魂深处的混沌镜种,同时引动了那枚沉寂镜核碎片的一丝气息!
他不能被动防御,必须干扰甚至切断这种献祭链接!
“镜种为引,照见虚无!断!”
他双手虚按地面,一道无形的、蕴含着混沌镜种与镜核气息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并非攻击那几团冥影,而是直接作用于它们与冥河意志之间那无形的“链接”!
“嗡——!”
空间发出一声扭曲的哀鸣。那几团即将自爆的冥影追猎者,动作猛地一僵,它们与遥远冥河之间的链接,被苏漾这蕴含本源镜之力的干扰强行扭曲、甚至短暂切断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停滞!
“冰封……永恒!”
埃伦骑士的剑域终于完全展开,极致的寒意瞬间笼罩,将那几团失去链接、变得有些不稳定的冥影彻底冻结!连同它们内部酝酿的自爆能量,一同化作了冰雕!
“碎!”磐石双拳轰出,将被冻结的冥影连同扭曲的空间波动一同震成齑粉!
危机暂时解除。
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若非苏漾关键时刻以镜种之力干扰链接,后果不堪设想。
“冥河祭司……果然阴魂不散。”千鹤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
苏漾消耗巨大,几乎站立不稳,被埃伦扶住。他望着冥影消散的方向,目光凝重:“这只是一个开始。他既然能派来第一批‘追猎者’,就能派来第二批,第三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
他抬起头,【镜界视域】望向东北方向,在那片死寂的天幕尽头,他仿佛感觉到,那股空间异常波动,越来越清晰了。
甚至……在那波动之中,他还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此地镜之法则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召唤?
“不远了。”苏漾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警惕,“就在前面。”
队伍稍作调整,压下心中的寒意,再次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坚定前行。
身后的骸骨荒原,依旧死寂,但暗处的杀机,已然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