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最后一片由扭曲镜骸形成的、如同荆棘丛林般的障碍,星火小组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威压。
他们站在了一处断崖的边缘。
脚下,并非坚实的骸骨大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虚空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它们如同五颜六色的巨蟒,在黑暗中无声地翻滚、撕扯、湮灭,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气息。这就是血骨荒原的边缘,亦是世界壁垒最为脆弱破碎之地,被称为“断镜之渊”。
而在断崖前方的虚空中央,正是那股吸引他们前来、也是负岳灵鼋所言的“空间异常波动”的源头——
那并非一个稳定的传送门,而是一片极其巨大、不断扭曲变形、边缘崩碎又重组的空间裂隙!裂隙内部光影陆离,仿佛有无数世界的碎片景象飞速闪烁,又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混合着各种混乱的法则与能量。裂隙的边缘极不稳定,时而扩张,吞噬周遭的虚空乱流,时而收缩,喷吐出一些光怪陆离的残渣。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巨大裂隙的核心,悬浮着一面……残破不堪,却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白光的巨大门扉虚影。
门扉的样式古朴厚重,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光,其上雕刻着无数繁复的、与镜殿符文同源的纹路,但大部分区域都布满了裂痕,甚至缺失了大半。正是这面残破的门扉,勉强定住了这片狂暴的空间裂隙,使其没有彻底失控,但也仅仅只是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这是……‘界门’的碎片?”千鹤仰望着那残破的光之门扉,声音带着震撼,“传说中连接诸界的远古通道……竟然有一扇的残骸坠落在了此地?”
埃伦骑士眼神锐利如鹰,他关注的不仅仅是门扉本身,更是门扉之后隐约透出的景象。在那混乱的光影碎片中,他偶尔能捕捉到一些不同于血骨荒原死寂的景象——茂密的森林、巍峨的山脉、甚至……属于主世界的、熟悉的天空!
“门后……可能通往主世界,或者某个相对安全的位面。”埃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但随即又沉重下来,“但这扇门破损太严重了,通道极不稳定,穿越的风险……无法估量。”
磐石闷声道:“比留在这里等冥河祭司找上门来还危险吗?”
他的话直接点破了众人面临的处境。留下,迟早会被恢复过来的冥河祭司或其爪牙找到,在对方的主场,他们几乎没有胜算。穿越这扇不稳定的界门,虽九死一生,却可能搏得一线生机。
而苏漾,此刻的感受却与所有人都不同。
当他看到那扇残破光之门扉的刹那,灵魂深处的混沌镜种猛地跳动起来,传来一股强烈至极的渴望与共鸣!那门扉上残留的符文,其本质与他所承袭的镜殿传承同出一源!甚至,他感觉到自己眉心的镜核碎片,也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指向门扉的牵引力!
这扇界门,或许本身就是远古镜殿所建造或使用的通道!它破损至此,依旧能残留如此威能,可见其全盛时期是何等不可思议。
“这扇门……与镜殿有关。”苏漾开口道,目光紧紧锁定那残破的门扉,“我的镜种和镜核碎片,都对它有反应。或许……我能尝试稳定它,或者至少,为我们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他的话让众人精神一振。
“如何做?”埃伦立刻问道。
苏漾走到断崖最边缘,狂暴的空间乱流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身形摇摇欲坠。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感,将心神完全沉入混沌镜种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引动那枚沉寂的镜核碎片,而是全力催动自身与新生的镜种,将《映心诀》的“映照”之能发挥到极致,如同一面无形的、巨大的心镜,缓缓“照”向那扇残破的界门以及其周围狂暴的空间裂隙。
他要“阅读”这扇门残留的法则,理解其结构,找到那万千混乱路径中,可能存在的、相对稳定的那条!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且危险的过程。他的神识如同细丝,探入那片法则混乱、能量狂暴的区域,瞬间便感受到了无数信息的冲击与撕扯!无数破碎的世界景象、混乱的空间坐标、湮灭的能量风暴……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苏漾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紧守镜心,混沌镜种光华流转,顽强地在这片信息洪流中捕捉、分析着与镜殿同源的那部分法则脉络。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
在那片巨大的、不稳定的空间裂隙中,确实存在着无数条随生随灭的通道。大部分都充满了毁灭性能量,通往未知的绝地或直接湮灭在虚空。但其中,有三条路径,相对“明亮”一些,其上残留着微弱的镜之法则气息,似乎是被那残破界门的力量所影响而形成的。
第一条路径,光芒最盛,相对宽阔,但其尽头透出的景象,却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灰暗,隐约有冥河的水声传来!那是陷阱!是冥河祭司故意留下的诱饵!一旦踏入,恐怕会直接落入其真正的老巢!
第二条路径,光芒微弱,曲折蜿蜒,路径极不稳定,但其尽头,隐约传来草木清香与鸟鸣之声,似乎通往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然而,苏漾的镜心却映照出那景象深处,隐藏着一股蛮荒而危险的气息,绝非善地。
第三条路径,最为奇特。它并非一条清晰的通道,而更像是一段破碎的、跳跃的“镜面回廊”,光芒内敛,时隐时现。它的尽头景象模糊不清,仿佛被迷雾笼罩,但苏漾的混沌镜种与镜核碎片,却对这条路径传来了最强烈的共鸣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有三条路。”苏漾收回神识,身体晃了晃,被千鹤扶住。他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详细告知众人。
“第一条是陷阱,绝不能选。”埃伦直接排除了冥河祭司的诱饵。
“第二条看似生机,实则未知风险太大。”千鹤分析道,她的卜算在此地依旧受限,但直觉告诉她那条路并不安稳。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第三条,那条破碎的“镜面回廊”之上。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磐石问道。
苏漾摇了摇头:“看不清,被某种力量遮蔽了。但我的镜种和镜核碎片,都对它反应强烈。我感觉……那里或许与镜殿失落的某些秘密有关,甚至可能……是某个镜殿的遗迹或传承之地。”
机遇与风险并存。选择这条路,可能找到镜殿失落的宝藏,获得对抗冥河的力量;也可能踏入另一个绝境,万劫不复。
埃伦骑士看向苏漾,眼神锐利:“你有多大把握?”
苏漾沉默片刻,坦诚道:“不足三成。这条路最是诡异难测,但……也是与我们渊源最深的一条。”
没有万全的选择,只有权衡下的冒险。
埃伦骑士环视众人,最终目光定格在那条破碎的镜面回廊上,做出了决断:
“既然如此,我们就走这条‘镜殿之路’!是福是祸,闯过才知道!”
他看向苏漾:“需要怎么做?”
苏漾深吸一口气,指向断崖前方的虚空:“我需要全力引动镜种与界门残骸共鸣,短暂地稳定那条路径。但此举必然会消耗巨大,且可能引起界门更剧烈的波动。在我打开通道的瞬间,我们必须立刻进入,绝不能有丝毫犹豫!”
“明白!”埃伦、千鹤、磐石齐声应道,神色肃穆。
苏漾再次走到崖边,双手结印,灵魂深处的混沌镜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道道混沌气流与镜元混合,化作一道凝练的镜光,射向虚空中的界门残骸,目标直指那条破碎的镜面回廊!
“以镜为引,照见归途!开!”
镜光没入界门残骸,那扇残破的光之门扉猛地一震!其上的裂纹似乎都亮了一瞬!紧接着,那条原本时隐时现的镜面回廊,陡然变得清晰起来,无数破碎的镜面在虚空中拼接、延伸,形成了一条光芒流转、却依旧布满裂痕的临时通道!
通道打开的刹那,更加狂暴的空间乱流从四周挤压而来,整个界门裂隙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就是现在!走!”
苏漾嘶声喊道,自己却因消耗过度,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埃伦骑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苏漾,将其背在身后,同时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条刚刚成型的、光芒闪烁的镜面回廊!
千鹤与磐石紧随其后,瞬间没入其中!
就在四人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轰隆!!!”
界门残骸承受不住苏漾引动镜种共鸣带来的负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那面残破的光之门扉虚影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崩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连同那条刚刚开启的镜面回廊,也一同湮灭在狂暴的虚空乱流之中!
断镜之渊,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无尽虚空,默默吞噬了又一批冒险者的踪迹。
而与此同时,在血骨荒原的另一处,冥河祭司那充斥着暴怒的意志,如同风暴般扫过天地。
“界门……竟然被引动了?!是谁?!胆敢坏本座好事!”
“无论你们逃往何处……镜核的气息……已被标记……”
“待本座真身降临诸界……必将尔等……一一揪出……神魂永锢!”
冰冷的誓言,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荡,预示着未来的风波,绝不会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