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经年累月被水流冲刷,石壁上布满凹坑,但仍能看出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石洞幽深难测,水面黑沉沉的不见底。
洞宽约三米,小船贴着石壁,在船夫操控下顺流缓行。
时值盛夏,水位上涨,人站在船上伸手就能碰到洞顶岩石。
古圆近方,标准的盗洞形制,看来是个行家手笔。”吴三省点评道。
吴邪用电筒细照石壁上的纹路和水蚀痕迹:这盗洞年头可不短。”
吴越接话:少说两千年光景。”
那岂不是战国时期挖的?吴邪惊呼。
吴越轻笑:要不怎么叫战国帛书?
倒也是。”吴邪点头。
他们说话声虽轻,却逃不过船夫的耳朵。
这船夫早年干过赶尸营生,常年在荒山野岭行走,耳力比常人敏锐得多。
几位都是行家啊,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个盗洞。”船夫插话道。
吴邪好奇:您常遇到我们这样的人?
呵呵,祁蒙山这一带是古鲁国龙脉,山上古墓多得是,来的人自然也不少。”船夫虽从湘西来,在此地落脚多年,对周边情况了如指掌。
赶车老头也搭腔:可不,附近有座山都快被掏空喽!
吴邪追问:你们就没动过心思?
这可是玩命的手艺,我们粗人哪敢拿性命开玩笑?船夫答道。
吴邪听得云里雾里。
他头回下墓,对墓中凶险仅从爷爷笔记和三叔、潘子的讲述中略知一二,并无切身感受。
但这话却让吴越等人深以为然。
古墓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机关毒弩层出不穷,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祟之物。
即便吴三省这样的 湖,每次下墓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正因如此,吴三省才极力反对吴邪跟来,潘子也要试探小哥身手——这行当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吴邪正想追问,却被吴越一把按住手腕。
吴越微微摇头,低声道:言多必失。”
吴邪会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想问:既然怕死,为何偏要走这条水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虽说吴邪将信将疑,但听潘子描述尸洞的凶险,心里还是直打鼓。
是不是想问,既然怕死,干嘛还走这条水路?没想到船夫自己把话挑明了。
吴三省瞥了吴越和潘子一眼。
短短一句话,已能看出这船夫比预想的更难对付。
果然是个 湖,否则怎会一眼看穿吴邪的心思?
嘿嘿,后山早被摸透了,里头怕是连耗子都搬空了。”车夫跟着搭腔。
吴三省笑着应和:说得在理。”
他拽了拽吴邪的袖子示意少说话——在这远离自家地盘的地方,谁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众人沉默后,船夫二人也乐得清闲。
四下骤然安静,只剩水声潺潺。
黑暗中的寂静让人浑身不自在。
......
好在众人很快适应了这种压抑——毕竟都是常下斗的,墓里同样死寂。
人多势众,连吴邪这菜鸟也不觉得害怕。
唯独小哥始终盘坐船头,像尊石像般纹丝不动。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
原本昏昏欲睡的吴越猛然暴起,众人慌忙回头时,船尾已不见那两个向导的身影。
只见吴越双手探入头顶黑暗,地闷响,竟将两人硬生生拽落船板!
轻点!骨头要断了!车夫疼得直嚎。
想扔下我们?吴三省冷笑着逼近。
潘子阴恻恻道:多亏理哥机警。”大奎铁塔般的身躯往那一站,吓得两人直哆嗦。
误会!天大的误会!船夫连声叫屈。
误会?吴越 地钉穿车夫手掌,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鲜血飞溅间,吴邪瞪圆了眼睛——这个平日懒散的家伙,此刻眼中竟闪着野兽般的凶光。
船夫目睹了吴越的狠辣手段,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显病态。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上面有啥。”船夫哆嗦着嘴唇说道。
吴越扯出个冷笑:可惜,答错了。”
话音未落,他挪开踩在对方胸膛的脚,狠狠跺向船夫的小腿。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洞中格外刺耳。
啊——!
凄厉的哀嚎在岩壁间来回碰撞,船夫疼得涕泪横流。
理哥!
吴邪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他觉得这样严刑逼供太过残忍。
闭嘴!吴三省厉声呵斥。
吴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两位,咱们都是明白人。”吴三省转向船夫,希望你们也说点实在话。”
这时吴越的目光移向年迈的车夫,老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现在,说真话。”吴越冷声道。
车夫战战兢兢道出实情:前方就是凶名在外的积尸地。
早年无数人葬身于此,直到这个浑身尸臭的船夫发现能安全通过。
后来他们发现,只要藏在头顶的岩洞里,等没有尸臭味保护的乘客死在积尸地,就能顺流收走财物。
靠着这门营生,船夫在村里盖起唯一的砖房。
无冤无仇的,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吴邪气得声音发颤。
潘子拽着他坐下:小三爷,这就是江湖。”
吴邪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这个词的分量。
我们走了你们怎么脱身?吴越继续审问。
有...有训练好的狗...车夫结结巴巴交代,到时候会拖小船来接...
突然,船头的张起灵竖起手指:嘘。”
岩洞深处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细碎之物在蠕动。
“什么动静?”
吴邪竖起耳朵。
吴三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正逐渐逼近。
“这是啥情况?”
潘子转头问船夫和车夫。
两人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
“完了……河神醒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船夫哆嗦着说。
吴三省皱眉:“河神?你们以前碰到过?”
“每次都要死一船人,连牲口都逃不掉,连尸臭味都躲不过。”
船夫声音发颤。
比起吴越一行人,他们对河神的恐惧更甚。
“河神?真有这东西?”
吴邪瞪大眼睛。
潘子咧嘴一笑:“妖魔鬼怪见多了,河神倒是头一回,正好开开眼。”
“你不怕?”
吴邪问。
潘子朝吴越努努嘴:“有他在,慌什么?”
“他?”
吴邪愣了——论经验,三叔排第一,潘子第二,什么时候轮到吴越了?
正说着,那声音已近在咫尺。
“来了。”
小哥突然开口。
声如闷雷,众人早把船夫“别往水里看”
的警告抛到脑后,都想瞧瞧这河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水面骤然浮现一道庞然黑影,形似巨蟒,将整条水道塞得满满当当,疾速掠过船底。
窸窸窣窣的怪响让人汗毛倒竖。
所幸黑影对众人毫无兴趣,径直朝后方游去,转眼消失在幽暗水底。
“汪汪!”
后方突然传来两声犬吠,旋即戛然而止。
众人想起车夫说过——时辰一到,会有狗拖着船来。
如今狗叫声印证了此言非虚,也意味着那条狗恐怕凶多吉少。
正思忖间,恐怖的声音再度逼近。
黑影去而复返,这次竟在船底徘徊不去。
“它停住了!”
吴邪声音发紧。
吴三省看向吴越:“认得吗?”
“捞上来瞧瞧?”
吴越话音未落,小哥已俯身出手。
只见他双指如电插入水中,水面竟未泛起一丝涟漪。
“发丘探穴黄金二指!”
吴三省失声惊呼。
潘子愕然:“这不是发丘中郎将的绝技吗?”
“早失传了。”
吴三省紧盯小哥手指,“要从小拿热铁砂练功,能徒手破精微机关......”
小哥已抽回手臂,两指间钳着一只龙虱般的青甲虫,尾部生着怪异六角。
他左手一挑,扯出虫腹一条白线。
“恶不恶心!掏它肠子干嘛?”
吴邪嫌恶道。
吴三省瞪眼:“那是神经索!别跟个土包子似的。”
潘子迟疑道:“像是尸蟞?”
“尸蟞没这种尾巴。”
吴三省摇头。
小哥淡淡道:“就是尸蟞。”
众人闻言俱是一凛——这种专食腐尸的毒虫,向来蛰伏在古墓地宫深处。
以腐尸为食,饿极时也会吞食其他东西,最钟爱内脏。
它们成群出没,寻常盗墓者遇上几乎必死无疑。
尸蟞!糟了,咱们被盯上了。”潘子失声喊道。
就在此刻,吴越猛地踹向船夫。
救命!我把钱财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
船夫被吴越一脚踢入水中。
那船夫双腿已断,双手拼命扑腾,不住地向众人哀嚎求救。
理哥!你干什么?吴邪见状勃然大怒。
正愤怒间,只见黑影已将船夫团团围住,水面霎时泛起一片猩红。
吴越拔出插在老头手上的刀,毫不犹豫也将他踢下水。
老头早已吓破胆,此刻被踢入水中,连喊叫都发不出声。
紧接着,吴越挥刀斩断后方拖拽的小船绳索。
小船上拴着车夫的那头老牛。
吴越拽紧绳索猛力一拉,小船急速靠拢,被他狠狠一脚踹中船头。
小船应声倾覆,老牛坠入水中。
哞——
老牛疯狂挣扎,似乎也察觉水下危机。
转眼间便被拖入水底,鲜血染红了整条水道。
吴邪彻底惊呆,万万没想到吴越竟如此狠绝。
此刻的吴越在他眼中宛如陌生人,活脱脱是个冷血恶魔。
这两人虽非他亲手所杀,却都是被他亲手送入死地。
更可怕的是他出手时毫无迟疑,仿佛早有预谋。
大奎,快撑船。”吴越对大奎喝道。
却发现大奎吓得浑身发抖,不知在惧怕什么。
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吴三省骂道。
潘子见状冲到船尾,抄起船桨拼命划动。
......
尽管潘子奋力划船,但水面早已猩红一片。
船只始终未能逃离这片血水。
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船夫那颗孤零零的头颅。
颈项处齐根断裂,只剩头颅在水面漂浮。
细看之下,他面皮下似有活物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