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吗?”
林渊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院子里的嘈杂瞬间平息。
他手里捏着那几张粮票,目光从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再到秦淮茹和贾张氏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一脸“大义凛然”的易中海身上。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吧?”
易中海眉头一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小子,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一个被全院人指责的半大孩子。
“首先,感谢各位街坊邻居,尤其是一大爷,这么‘关心’我。”
林渊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
“感谢你们,在我父母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替我规划好了我的人生,替我处置好了我父母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和他们唯一的住处。”
这话一出,院里不少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易中海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渊,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为你好!”
“为我好?”
林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为我好,就是把小偷说成是拿去玩玩?”
“为我好,就是把我抓贼的正当防卫,说成是心胸狭隘?”
“为我好,就是打着‘替我保管’的旗号,盘算着我爹妈的抚恤金?”
“为我好,就是让我把自己的家让出来,给一个刚刚偷了我家东西的小偷住?”
林渊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易中海、刘海中等人的脸上。
他们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精彩纷呈。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刘海中气得肚子上的肉都在抖,“我们是院里的大爷,是你的长辈!我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能害了你不成?”
“长辈?”
林渊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长辈就要有个长辈的样子!为老不尊,聚众逼捐,谋夺孤儿财产,你们也配当长辈?”
“放肆!”
易中海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林渊的鼻子怒喝道:“林渊!你太放肆了!
目无尊长,自私自利!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住在我们这个团结友爱的四合院里!”
他想用“自私自利”这顶大帽子,彻底把林渊压垮。
在场的许多人,也下意识地觉得林渊说得太过分了,一大爷毕竟是院里的主心骨,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
然而,林渊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继续争吵,反而冷静了下来,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一大爷,您先别急着给我扣帽子。”
“您是八级钳工,是先进生产者,最应该懂政策,讲规矩。”
“那我就跟您讲讲规矩。”
林渊顿了顿,挺直了胸膛,声音陡然拔高。
“我爸是轧钢厂的工程师,他生前最喜欢看报纸,学习文件,也教过我不少东西。”
“他就跟我讲过,咱们国家是有法律法规的!
就在咱们京城市颁布的《街道财产管理条例》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公民通过劳动所得、继承或接受赠与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这笔抚恤金,是国家对我父母因公牺牲的补偿,是对他们功勋的肯定,更是我和我未来生活的保障!
这笔钱,就是我的私人财产!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权以任何名义代管、挪用!”
这番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院里大部分都是普通工人,哪里懂什么《街道财产管理条例》,他们只知道院里一大爷说了算。
可现在,林渊把“国家法规”都搬出来了,这分量,可比一大爷重多了。
易中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根本没听过什么《街道财产管理条例》,他哪知道林渊说的是真是假?
可林渊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把他那个工程师爹给搬了出来,由不得人不信。
这年头,工程师说的话,分量可不一般。
林渊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一大爷,您刚才说,为了保护我的财产安全,要替我‘保管’?”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认为咱们派出所的同志,咱们街道的干部,都没有能力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反而是您,一个院里的大爷,比国家机关还有能力?”
“您这是不相信政府,不相信组织啊!”
一顶更大的帽子,被林渊干脆利落地扣回到了易中海的头上。
“你……你胡说八道!”
易中海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相信政府”这顶帽子,在这个年代,谁戴上谁完蛋。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逻辑这么清晰,句句都往他的要害上戳。
林渊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话锋一转,指向了一脸贪婪的贾张氏和假装可怜的秦淮茹。
“至于这房子!”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两间正房,是我父母单位,也就是轧钢厂,根据他们的级别和贡献,合法分配的住房!房契上写的是我父亲林建国的名字!”
“我作为我父母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拥有这房子的合法居住权和继承权!”
“谁要是敢强占,那就是公然侵占轧钢厂分配的国有资产!那就是在对抗厂里的规定,对抗街道的规定!”
“贾张氏,你刚才不是喊着要让房吗?
行啊,你现在就去厂里,找李副厂长,问问他,是不是同意把分给我工程师爹的房子,给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下老太太住!”
“你敢去吗?!”
林渊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贾张氏被他这股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让她去找副厂长?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就在院里横,出了院门,她屁都不是。
秦淮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她绝望地发现,她所有可怜的伪装,在林渊这番有理有据,甚至带着威胁的话语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刚才还义愤填膺,指责林渊“自私自利”的街坊们,此刻都闭上了嘴。
他们惊愕地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林渊。
这还是那个爹妈死了,只会闷头哭的半大孩子吗?
这分明就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幼狮!
他引经据典,条理分明,把易中海想扣的“自私自利”、“目无尊长”的帽子,轻而易举地掀了回去,甚至还反手给易中海扣上了一顶“不相信政府”的大帽子。
这番交锋,高下立判。
易中海脸色铁青,捏着烟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跟林渊讲道理?林渊把“国家法规”都搬出来了。
跟林渊讲邻里情分?林渊直接点明了他们是在“谋夺孤儿财产”。
跟林渊比身份?林渊把他那个工程师爹和轧钢厂李副厂长都抬了出来。
他所有的话术,所有的威逼利诱,在林渊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这个在院里说一不二的一大爷,今天,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威信,在这一刻,被一个半大孩子,冲击得摇摇欲坠。
院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逼捐大会,开不下去了。
易中海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找回场子,他以后就别想在院里抬头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
道理讲不过,规矩大不过法。
难道,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哭嚎声,划破了院子里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