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洛阳,空气中已带着几分燥热。然而比天气更炽热的,是司马炎心中那份关于海洋的蓝图。剿匪的胜利、新式战船的下水、海盐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如同一块块坚实的基石,让他觉得推出那个构思已久的机构,时机已然成熟。
这一日,他召来了杜预、张华,以及几位心腹的户部、工部官员,在清凉殿内举行了一次小范围的密议。殿内放置着巨大的海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已开辟的盐场、新建的港口、贸易航线以及“靖海营”的驻防点。
“诸位,”司马炎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而有力,“靖海营初显锋芒,海盐之利渐入佳境,与江东乃至辽东的贸易也已打开局面。然,诸事纷杂,盐政、船政、贸易、水师后勤,分属不同衙署,政出多门,协调不易,长此以往,必生掣肘,难成大事。”
杜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监国所虑极是。譬如海盐产出归度支,船舶建造归将作监,贸易事务又涉及大鸿胪与地方州郡,靖海营则隶属兵部。彼此权责不清,遇事推诿,效率低下,确实不利于长远发展。”
张华补充道:“而且,海上贸易利润巨大,若管理不善,极易滋生贪腐,或利润流失,未能尽入国库,实为可惜。”
“故此,”司马炎目光扫过众人,掷地有声,“孤意已决,成立一个新衙署,名曰——‘海贸司’!”
“海贸司?”几位官员低声重复着这个新颖的名称。
“不错!”司马炎走到海图前,手指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海贸司,将统合所有与海洋相关的事务!其职权主要包括:其一,总管沿海官营盐场、工坊之生产与利润;其二,统辖官营造船厂之兴建、船舶之打造与分配;其三,管理一切官方海上贸易,制定贸易章程,征收商税;其四,协调与靖海营之关系,负责其部分后勤补给与装备更新;其五,勘探新的航路,搜集海外情报,招募与培养航海、造船之人才。”
他将海洋相关的权力高度集中,赋予了这个新机构极大的权限和独立性。几位官员听得心潮起伏,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新衙门的设立,更意味着国家战略重心的一个重大调整。
“监国,此司权责如此之重,品级、归属以及主官人选,需慎重考量。”一位户部老成持重的官员提醒道。如此重要的机构,若品级太低,难以协调各方;若归属不明,易生纷争。
司马炎显然早有成算:“海贸司独立于六部之外,直隶于孤!其主官称‘提举海贸司事’,秩比二千石,由孤直接任命,对孤负责。” 他这是要将海贸司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使其成为贯彻自己意志的利器和钱袋子。
“至于首任提举人选……”司马炎的目光在杜预和张华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张华身上,“茂先(张华字),你心思缜密,长于筹划,且通晓经济,此事,便由你担起来!”
张华浑身一震,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责任与信任压上肩头。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坚定:“臣,张华,领命!必竭尽全力,为监国打理好这海上事务!”
“好!”司马炎满意地点点头,“元凯(杜预字),你需从律法层面,协助茂先厘定海贸司之各项章程细则,确保其运作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尤其是商税征收、船舶管理、对外贸易条例,务必清晰严密。”
“臣,遵旨。”杜预拱手应道。
随后,司马炎又与众人详细商议了海贸司的内部架构、人员调配、启动资金等具体事宜。他决定,将之前海盐贸易和官营工坊的大部分利润,以及未来海上贸易的税收,直接划入一个独立的“海贸司内库”,由海贸司自行管理,专项用于海洋事业的扩张,无需经过户部复杂的审批流程。这相当于建立了一个由他直接控制的“小金库”,为未来的各项计划,尤其是那些不便公开的军事准备,提供了隐秘而稳定的资金来源。
“海贸司之成立,对外可宣称是为规范海上贸易,繁荣市舶,惠及商民。”司马炎最后定下调子,“但其核心所在,尔等需心中有数。它是我朝经略四海之基石,是未来‘奇海路’战略得以实施之保障!我们要通过它,积累财富,锻造利刃,拓宽眼界!此事关乎国运,望诸君勉力为之!”
数日后,成立海贸司的诏令正式颁布。朝野之间,对此反应不一。一些有识之士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机遇和对国家未来的深远影响,表示支持。而部分保守的官员,则对如此集中权力和财富于一个新设机构感到担忧,尤其是其独立于传统官僚体系之外,且账目不经过户部,引来了一些私下的非议。但鉴于司马炎日益稳固的权威和之前一系列成功的政策,公开的反对声音并不多。
张华雷厉风行,很快便搭建起了海贸司的初步框架,从各部抽调干练官员,并在洛阳择址开府。海贸司的匾额挂起的那一刻,标志着这个新兴的王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清晰的架构,正式将目光和力量投向了那无垠的蓝色疆域。
司马炎站在宫中的高台上,遥望着海贸司所在的方向。他知道,这颗棋子已经落下。它将如同一个强大的心脏,开始为整个帝国的海洋梦想泵送血液和力量。未来,无论是商船队带回来的滚滚财富,还是水师战舰所需的庞大开销,都将由这个机构来统筹。这无声无息间完成的布局,其影响将远比一场朝堂争论更为深远。他仿佛已经听到,那来自海洋的澎湃潮音,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