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洛阳城外的驿道上,一队车马扬起阵阵尘土。镇西将军钟会奉诏返京述职,金鞍白马,意气风发。
司马炎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近的车队,眉头微蹙。根据伯父留下的暗探回报,钟会这次入京,带的随从远超规定,其中不乏江湖异士。
公子,钟会此人,不可不防。羊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他在关中长期经营,与蜀地往来密切,此次入京,恐有异图。
司马炎点头:叔子说得是。不过眼下伐蜀之议再起,父亲对他颇为倚重。
正是如此才更危险。羊祜压低声音,我收到密报,钟会近日与贾充往来频繁。
说话间,钟会的车队已到城下。他似有所觉,抬头望来,正好与司马炎四目相对。钟会微微一笑,在马上拱手施礼,姿态恭敬却难掩傲气。
当日晚间,钟会便递帖求见。
臣钟会,拜见公子。书房内,钟会执礼甚恭,与日间的张扬判若两人。
司马炎亲手扶起他:士季将军不必多礼。将军镇守关中,劳苦功高。
为国效力,分内之事。钟会抬头,目光灼灼,公子,如今伐蜀时机已到。姜维穷兵黩武,蜀中民怨沸腾,若此时出兵,必可一举成功。
司马炎不动声色:将军对蜀地局势如此了解?
臣在关中多年,对蜀中动静了如指掌。钟会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公子,此乃天赐良机。若能在公子主持下完成统一大业,必能......
他故意停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马炎。
司马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将军请直言。
公子仁德,朝野共知。钟会声音更低,若能在公子带领下完成不世之功,则天下归心......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司马炎故作沉吟:将军之意,我明白了。只是伐蜀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送走钟会,司马炎立即召来暗探首领。
加派人手,盯紧钟会。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我都要知道。
三日后,一份密报送到司马炎手中。钟会果然在暗中串联,不仅与贾充过从甚密,还暗中接触了几位宗室将领。
公子,钟会这是在结党营私啊。傅玄忧心忡忡地说。
司马炎却笑了:让他跳。跳得越高,摔得越重。
他铺开绢帛,开始给父亲写密信。信中详细报告了钟会的异常举动,但建议暂时按兵不动。
钟会虽有不臣之心,但其才可用。不如将计就计,借他之力伐蜀,待功成之后再行处置。
这招借刀杀人之计,既除隐患,又得实利,正是父亲最欣赏的权术。
信使出发后,司马炎特意去拜访了羊徽瑜。
伯母,钟会其人,您了解多少?
羊徽瑜沉吟片刻:钟士季啊......才华横溢,但心术不正。你伯父在世时曾评价他才堪大用,心不可测
她取出一卷书简:这是你伯父生前与钟会往来的书信,或许对你有用。
司马炎连夜研读这些书信,渐渐摸清了钟会的性格弱点——自负才高,却又心胸狭窄;野心勃勃,却缺乏耐心。
次日朝会,伐蜀之议再起。钟会慷慨陈词,分析局势,确实说得头头是道。不少大臣都被他说动,连司马昭也频频点头。
炎儿,你以为如何?司马昭突然点名。
司马炎出列,不慌不忙:钟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儿臣以为,伐蜀之前,当先安定内部。如今春耕在即,若大规模用兵,恐误农时。
他转向钟会:听闻将军在关中推行军屯,成效显着。不知可否将经验推广全国?
这话看似在请教,实则是在试探钟会对军权的掌控程度。
钟会果然中计,得意洋洋地介绍起关中的军屯情况,言语间透露出对关中军政的全面掌控。
司马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下朝后,司马昭单独留下司马炎。
你今日做得很好。司马昭难得称赞,既敲打了钟会,又摸清了他的底细。
父亲,钟会在关中经营日久,恐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无妨。司马昭冷笑,为父自有安排。你继续与他周旋,必要时可许他些好处。
有了父亲的支持,司马炎更加从容。他主动约见钟会,表现出对伐蜀的浓厚兴趣。
士季将军,若真能伐蜀成功,你当居首功。司马炎亲自为钟会斟酒,到时还望将军多多扶持。
钟会大喜过望:公子放心,会必效犬马之劳!
看着钟会志得意满的背影,司马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条毒蛇,现在还要留着咬人,但迟早要除掉。
当晚,他召来羊祜和傅玄,密议至深夜。
钟会不可留,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司马炎总结道,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自以为得计,同时在军中安插我们的人。
公子英明。傅玄点头,待伐蜀功成,便是鸟尽弓藏之时。
月光如水,司马炎独自站在庭院中。权术斗争,非他所愿,但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为。
他想起那日在洛水畔的誓言。要积德,也要有权。否则,连行善的机会都没有。
钟会这样的野心家,历史上不知葬送了多少太平的希望。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司马炎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这场博弈,他必须要赢。不仅为了司马家,更为了这个天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