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晚闷热难当,司马炎在书房里翻阅着羊祜前日送来的《漕运新策》,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晋公急召!”宦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
司马炎放下书简,心头一沉。这个时辰突然召见,定是出了大事。
司马昭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几位重臣已经到场。贾充、陈泰等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诸葛诞反了。”司马昭将一份军报推到他面前,声音冷峻,“联合东吴,拥兵十万,据守寿春。”
司马炎快速浏览军报,心中波澜起伏。这是历史上的淮南三叛最后一役,也是消耗最大的一战。他记得这一仗虽然取胜,但司马氏几乎动用了举国之力,战后淮南民生凋敝,数年未能恢复。
“父亲准备如何应对?”司马炎谨慎地问道。
“自然是亲征。”司马昭斩钉截铁,“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东吴援军一到,局势将更加复杂。”
贾充立即附和:“晋公英明。诸葛诞不过跳梁小丑,大军一到,必可一举平定。”
陈泰却面露忧色:“只是国库方才稍有好转,如此大规模用兵,只怕……”
“只怕什么?”司马昭打断他,“难道要坐视叛军壮大?”
司马炎注意到,父亲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已经为此事焦虑多时。他想起羊祜前日的判断,心中已有计较。
“儿臣以为,此战宜速不宜久。”司马炎开口道,“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务之急是确保粮道畅通,后勤无忧。”
司马昭看向他:“你有何建议?”
“可命王基率前锋先行控制漕运要道,同时从洛阳、许昌两地调粮。”司马炎指着地图,“更重要的是,要防备东吴水军截断淮河粮道。”
这番见解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贾充眯起眼睛:“公子对军事也有研究?”
“只是常听父亲与诸位大人议论,略知一二。”司马炎谦逊地回答。
最终议定,三日后发兵二十万,由司马昭亲自挂帅征讨。
回到寝宫已是深夜,司马炎却毫无睡意。他铺开地图,仔细研究淮南地形。寿春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诸葛诞又准备了充足的粮草,这一战绝不会轻松。
困意袭来,他伏在案上渐渐睡去。
迷雾再起。这一次,他站在一座高耸的城楼上,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军营。
“炎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马炎转身,看见司马懿站在城楼边缘,望着下方的战场。老人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神色凝重。
“祖父。”司马炎上前行礼。
司马懿没有回头,手指着下方的城池:“看见了吗?寿春。”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寿春城在雾气中轮廓分明,城头上旌旗招展。
“此城险要,强攻必损兵折将。”司马懿叹息,“淮南之地,已是第三次叛乱了。每一次平定,都要耗尽国力。”
司马炎心中一动:“祖父可有良策?”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司马懿转身看他,“记住,这一战的关键不在寿春,而在建业。”
“建业?”
“东吴援军若至,战事必将拖延。”司马懿的身影开始模糊,“若能阻其援军,则寿春可下……但要小心,这一战会折损我司马家一员大将……”
话音未落,雾气突然翻涌,司马炎看见一个模糊的将领身影在战场上倒下。
“记住,得胜之后,定要善待淮南百姓……”司马懿的声音渐渐远去,“连年战乱,他们受苦太久了……”
司马炎猛地惊醒,窗外天色微明。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梦中情景历历在目。祖父的提醒与史书记载不谋而合,这一战确实折损了司马氏的重要将领——他的堂兄司马骏。
更重要的是“善待淮南百姓”的告诫。历史上的西晋正是因为对淮南地区的治理不当,才为后来的动乱埋下祸根。
早朝时,司马昭正式宣布亲征的决定。满朝文武主战之声高涨,唯有少数几个老臣面露忧色。
下朝后,司马炎特意求见司马昭。
“父亲,儿臣昨夜思得一计,或可减少我军伤亡。”
司马昭正在披挂铠甲,闻言动作一顿:“讲。”
“可派一军佯攻合肥,做出切断吴军北上通道的态势。”司马炎道,“东吴必派援军救援合肥,如此便可分散其支援寿春的兵力。”
这是他从梦中得到的启示。历史上,东吴确实因为担心合肥有失,未能全力支援诸葛诞。
司马昭沉思片刻,眼中闪过赞许:“此计甚妙。就命石苞率五万人马,虚张声势,佯攻合肥。”
“父亲英明。”司马炎稍作犹豫,又道,“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淮南百姓连遭战乱,生活困苦。此战之后,可否减免当地赋税,与民休息?”
司马昭系好铠甲,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倒是心系百姓。准了,战后就由你负责淮南的安抚事宜。”
三日后,大军开拔。司马炎站在城墙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战的结果他早已知道,但过程依然凶险。更重要的是,战后如何治理淮南,将直接影响司马氏未来的统治。
他转身下城,对随从吩咐:“备车,我要去见羊祜公子。”
是时候开始谋划战后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