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法阁那浩瀚如烟的知识海洋中归来,李默的心神却并未完全平静。识海之中,那枚初生的、虚幻的“灵枢核心”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持续消耗着他的精神力,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洞悉万物脉络的奇异感知。
他并未直接返回器峰或符箓工坊,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涧,盘坐于溪流旁的石上。他需要尽快熟悉这《灵枢推演术》,并将其初步应用于实践。
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识海。那枚透明的菱形符文缓缓旋转,周遭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丝线。李默心念一动,尝试以自身运转《青云炼气诀》第三层功法作为第一个推演对象。
他将在万法阁中记下的《青云炼气诀》后续功法信息,以及自身对灵力属性的感知、经脉的宽窄韧度、外界灵气的浓度与属性分布等“已知条件”,如同输入数据一般,小心翼翼地导入那初生的“灵枢核心”。
霎时间,识海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亮起,勾勒出他体内经脉的简易模型,灵力在其中按照《青云炼气诀》的路径缓缓运行。推演开始了!
然而,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艰难。那“灵枢核心”太过微弱,推演出的模型模糊不清,灵力运行轨迹时断时续,且精神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飞速消耗。仅仅维持了不到十息,模型便剧烈波动,轰然溃散。
李默脸色一白,额角渗出冷汗,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这推演术,对精神和算力的负担果然巨大!
但他并未气馁。休息片刻,待精神力恢复少许后,他再次尝试。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推演完整的周天循环,而是将范围缩小到一条主经脉中,灵力运行的某个微小片段。
简化模型,聚焦局部。
果然,这次推演变得清晰了许多。他能“看”到灵力流经某个穴位节点时,因经脉壁的细微不平整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涡流和损耗;也能感知到外界不同属性的灵气被吸纳后,在经脉内初步融合时产生的细微排斥……这些都是他以往单纯依靠内视无法察觉的细节!
“原来如此……此处节点若能以灵力稍加温养疏通,运行效率或可提升百分之一……此处吸纳火属性灵气时,若能配合一丝水属性灵力中和,融合将更为顺畅……”
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推演结果带来的启发却让李默欣喜若狂!这《灵枢推演术》果然神妙!它就像一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和模拟器,能帮助他发现修炼中那些被忽略的、影响效率的细微瑕疵!
他不断重复着这种局部、微型的推演,每一次都耗尽精神力,每一次恢复后都再次投入。虽然进展缓慢,且无法直接提升战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自身灵力、对功法的理解,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着。
直到夕阳西沉,精神力几近枯竭,李默才不得不停下。他睁开眼,虽然面色疲惫,眼神却明亮如星。仅仅是这半日的初步演练,他感觉自身对《青云炼气诀》的运转,比之前顺畅了不止一筹,灵力也似乎更加凝练。
“看来,提升神识强度和精神力总量,是修炼此术的关键之一。”李默暗自思忖,“《凝神静气法》需更加勤修,或许还需寻找一些滋养神魂的丹药或灵物。”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准备返回符箓工坊。苏师姐给了他三日假期,如今已过,工坊想必积压了一些需要他处理的流程事务。
然而,他刚走出山涧,一道传讯符便如同灵蝶般翩然而至,悬停在他面前。
是苏婉兮的传讯。
李默神识一扫,讯息内容很简单,语气却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
“张师弟,若已出关,方便时请来工坊静室一叙,关于‘锐金符’流程优化,有些细节需与你探讨。——苏婉兮。”
探讨“锐金符”流程?
李默微微挑眉。这确实是工坊目前正在推进的重要项目,但以往这类事务,苏婉兮大多是在工坊大厅或直接在他工作台前交代,鲜少会特意邀请至她的静修室。
他想起大比结束时,苏婉兮看向他那复杂的眼神,以及林雪瑶拉着他离开时,苏婉兮那平静无波却仿佛深藏涟漪的目光。
“看来,苏师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李默心中暗道,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莫名的期待。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突破后的气息收敛妥当,这才不疾不徐地向着符箓工坊走去。
工坊内灯火通明,弟子们仍在忙碌。见到李默回来,众人纷纷打招呼,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好奇。李默一一颔首回应,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苏婉兮的静室。
轻叩门扉,里面传来苏婉兮清越的声音:“请进。”
推门而入,熟悉的宁神香气萦绕鼻尖。苏婉兮正坐在桌案后,面前铺开着几张绘制着复杂符文的纸张,正是“锐金符”的符纹分解图。她今日并未穿着工坊主事的法袍,而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威严,多了几分娴静柔美。
见到李默进来,她抬起头,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点破,只是微微颔首:“坐。”
李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桌案上的图纸,主动开口道:“苏师姐,可是‘锐金符’的标准化绘制遇到了难题?”
苏婉兮将一张图纸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向其中一处复杂的符文交错节点:“正是此处。此乃‘锐金符’核心的‘金锐之气’汇聚点,符文结构繁复,对灵力灌注的稳定性要求极高。按照你提出的流水线分工,负责此步骤的弟子,成功率始终难以提升,已成为整个流程的瓶颈。”
她的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认真与专注。
李默凝神看去。那节点确实复杂,数道代表不同属性灵力的符文线条在此交汇、缠绕、放大,形成一个精密的能量枢纽。以往,这种核心节点都是由经验丰富的符师一气呵成,如今要拆解出来由普通弟子负责,难度自然极大。
他下意识地,便尝试调动识海中那初生的“灵枢核心”。
精神力缓缓注入,一个极其简化的、关于此符文节点的能量流转模型,开始在他识海中艰难地构建、推演。这一次,他没有推演自身,而是推演外物,消耗更是巨大,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额角见汗。
苏婉兮见他突然脸色发白,气息微乱,不由关切道:“张师弟,你……可是方才修炼出了岔子?”她以为李默是刚突破,境界未稳。
“无妨,只是略耗心神。”李默摆了摆手,强忍着眩晕感,目光紧紧盯着图纸。
在“灵枢核心”那模糊的推演中,他“看”到了那节点处灵力流转的几处细微不畅之地,以及因符文线条角度偏差导致的能量损耗点。
“师姐请看,”李默拿起旁边的炭笔,在图纸上快速标注了几个点,“此处、此处,还有此处,符文转折过于急促,导致金锐之气流转时有轻微‘棱角’,需稍作圆弧化处理,虽只改动毫厘,却可令灵力更顺。另外,负责此步骤的弟子,在灌注灵力时,或许可以尝试将输出频率调整至……每息三次短促爆发,而非持续平稳输出,或能更好地契合此节点的‘共振’特性。”
他将推演感知到的问题和优化建议,用苏婉兮能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
苏婉兮闻言,美眸顿时亮了起来!她仔细看向李默标注的那几个点,又回想了一下失败案例中灵力溃散的特征,果然与李默所言隐隐吻合!而那灵力输出频率的建议,更是她从未想过的思路!
“圆弧化处理……共振频率……”她喃喃自语,眼中异彩连连,再次抬头看向李默时,目光已充满了惊叹,“张师弟,你……你竟能洞察至此?!这些问题,便是我反复观察,也需许久才能隐约察觉,你竟一眼看破?还有这输出频率……你是如何想到的?”
李默自然不能透露《灵枢推演术》的存在,只好含糊道:“弟子只是觉得,万物运行皆有规律可循,符文亦是如此。或许……是弟子天生对此类结构比较敏感吧。”
苏婉兮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看来,你在万法阁中所得,非同小可。”
她没有追问,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图纸上,与李默仔细探讨起具体的修改方案。两人时而争论,时而共鸣,气氛专注而融洽。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当最后一个细节敲定,苏婉兮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这张被修改得更加流畅、合理的符纹图,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抬眼看向对面因精神力消耗而略显疲惫,眼神却依旧清亮的李默,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今日,多谢师弟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师姐客气,分内之事。”李默起身,准备告辞。
“张师弟,”苏婉兮忽然叫住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月光透过窗棂,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你……日后若有空,可常来静室,一同探讨符道。工坊诸多事务,也需你多费心。”
这话语,已超出了单纯上下级的范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昵与倚重。
李默心中微动,迎上苏婉兮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简单,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承诺。
他转身离开了静室,留下苏婉兮独自对着一室月光,和那张已然优化的图纸,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抹清浅的、动人的弧度。
而李默走在返回小屋的路上,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几分暖意,以及那因《灵枢推演术》和佳人相约而带来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前路虽仍有风雨,但此刻,月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