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晨曦微露,青云宗便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弥漫着一股不同往日的喧嚣与热切。尤其是位于主峰下的巨型广场——演武场,此刻已是人声鼎沸。丹堂大比,作为宗门内少数几个能同时吸引内外门弟子广泛关注的盛事之一,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广场中央,早已搭建起数十座风格各异的石台。这些石台并非用于斗法,而是专为炼丹所设,其上引动了稳定的地火,并布有基础的防护与隔绝阵法,确保炼丹过程互不干扰。石台按照内外门分组,分列两侧,外门组的区域明显更大,石台数量也更多。
广场四周,围满了前来观礼的弟子,人头攒动,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起伏。高阶之上,设有观礼席,宗门内一些有头有脸的长老、执事已然落座,器峰的林长老赫然在列,他面色平静,与身旁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偶尔交谈几句,气氛看似平和,却隐有暗流。那枯槁老者,正是丹堂的王长老。
李默在林雪瑶的陪同下,来到了外门组的报名处。他今日并未穿着符箓工坊的淡蓝法袍,而是换上了一身器峰弟子常见的深灰色短打服饰,显得干净利落。这身打扮,加上他身边那位容貌俏丽、身份特殊的林雪瑶,立刻引来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看,那就是张铁?符箓工坊那个,据说被器峰林长老破格收为记名弟子了?”
“就是他!听说就是为了这次大比,临时挂名的。”
“一个画符的,跑来参加丹堂大比?这不是胡闹吗?”
“谁知道呢,兴许是林师姐的面子大吧……”
“哼,哗众取宠,待会儿看他怎么出丑!”
议论声中,不乏质疑与嘲讽。李默恍若未闻,平静地完成了报名手续,领取了自己的参赛令牌——乙字十七号。
“别理他们!”林雪瑶在一旁给他打气,挥了挥小拳头,“等下用丹药让他们闭嘴!”
就在这时,几道不和谐的身影挤了过来,正是之前刁难过李默的那几名丹堂弟子,为首的依旧是那个炼气四层的弟子,名叫赵干。
赵干瞥了一眼李默手中的令牌,阴阳怪气地笑道:“哟,这不是张师弟吗?还真来了啊?乙字十七号,位置可不怎么好,靠近风口,小心地火不稳,把丹炉都给炸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林雪瑶柳眉倒竖,就要发作,却被李默轻轻拦住。
李默看向赵干,语气平淡无波:“有劳赵师兄挂心。炼丹之道,首重心静,而非口舌之利。位置好坏,地火是否稳当,炼过才知。”
赵干被他这软钉子碰得一滞,冷哼一声:“牙尖嘴利!希望你的炼丹手艺,能和你的嘴一样硬!我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人悻悻离去,他们的参赛令牌都是甲字开头,位置显然更好。
“呸!狗眼看人低!”林雪瑶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辰时正,一声悠扬的钟声响彻广场,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一位身着丹堂长老服饰、面色红润的老者飞身落在中央的高台上,声若洪钟:“肃静!青云宗本届丹堂大比,现在开始!老夫丹堂执事长老周明,负责主持此次外门组大比!”
他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名外门参赛弟子,继续道:“外门组大比,共分三轮,择优而取!第一轮,考校基础!限时一个时辰,成功炼制出一炉‘辟谷丹’!要求,成丹至少三颗,且不得有废丹!未能达成者,淘汰!”
规则宣布,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声和低语声。辟谷丹是最基础的丹药,几乎每个接触丹道的弟子都炼制过,这一轮看似简单,实则是要淘汰那些基础不牢、心态不稳之辈。
“现在,所有参赛弟子,依令牌序号,登上各自石台!检查丹炉、地火、材料!一炷香后,正式开始!”
李默依言走上乙字十七号石台。石台面积不大,中央固定着一个制式的黄铜丹炉,旁边摆放着一份标准的辟谷丹材料:玉髓米、晨露花。他伸手触摸丹炉,引动一丝地火,果然如赵干所说,此处的的地火略显躁动,不如其他位置平稳。但他神色不变,仔细检查了材料品质,确认无误后,便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回顾优化后的炼制流程。
高台上,香炉中插着一根粗长的线香,青烟袅袅。
观礼席上,林长老目光落在李默所在的乙字区域,眼神平静。旁边的王长老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笃定了李默会在这一轮出丑。苏婉兮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观礼席边缘,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越人群,落在那个深灰色的身影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一炷香时间到!
“第一轮,开始!”周长老一声令下。
数百座石台上,几乎同时亮起了地火的光芒。弟子们纷纷行动起来,处理药材,预热丹炉,场面蔚为壮观。
李默并未抢先。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先用地火细细温热丹炉的每一个部分,尤其是几个关键的控火节点。对于躁动的地火,他并未试图强行压制,而是利用《凝神静气法》精确感知其波动规律,然后微调控火阵法,以一种引导而非对抗的方式,使其逐渐稳定下来。
这一幕,落在高台上一些懂行的长老眼中,不禁微微颔首。此子对火焰的掌控,似乎颇有章法。
预热完毕,李默才开始处理药材。他动作流畅,将玉髓米与晨露花按照优化后的比例(三两二钱配一钱)称量好,投入炉中。随后,便是文火慢炼。
他的每一个步骤都显得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与其他弟子或紧张、或匆忙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各种药香,其中也夹杂着几声闷响和焦糊味,那是失败炸炉或炼废丹药的弟子发出的懊恼之声。
李默所在的乙字十七号台,始终平稳。炉中药液翻滚,灵力汇聚,在他的精准控制下,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一个时辰将至,大部分弟子已进入凝丹阶段,或喜或忧。
李默看准时机,指诀一变,炉火渐熄。
他打开炉盖,五颗圆润饱满、色泽莹白的辟谷丹静静躺在炉底,丹香纯正,灵力内蕴。
几乎在他成丹的同时,结束的钟声敲响。
“时间到!所有弟子停手!”周长老的声音响起。
执事弟子们纷纷上台,检查成果。不时有弟子因为成丹不足三颗或出现废丹而被记录,垂头丧气地离开石台。
检查到李默这里时,执事弟子看到那五颗品相极佳的辟谷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高声唱喏:“乙字十七号,成丹五颗,无废丹,通过!”
声音传出,附近一些关注着李默的弟子,尤其是之前嘲讽过他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成丹五颗,品质看起来还相当不错?
赵干在远处的甲字台上,也听到了唱喏声,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观礼席上,王长老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林长老则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苏婉兮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
李默平静地收起丹药,走下石台。林雪瑶立刻迎了上来,脸上笑开了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第一轮,顺利过关。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李默抬头,望向高台,目光仿佛与王长老那阴鸷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风暴,才刚刚掀起一角。接下来的挑战,必将更加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