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阵盘发出的悦耳鸣响与稳定的灵气旋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考核现场激起了层层波澜。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与惊叹。
“成了!真的成了!”
“这聚灵效果……怕是提升了三成不止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阵盘上的符文,我见都没见过!”
“这张铁……真是个杂役出身?”
台下弟子议论纷纷,看向李默的目光彻底变了。先前的不屑与质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好奇,乃至一丝敬畏。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展现出的能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陈涛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看着李默手中那灵光盎然的阵盘,再对比自己台上那个只勉强修复了零星符文、效果微乎其微的半成品,巨大的差距让他连一丝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只剩下无力的颓败。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符箓工坊,乃至在外门,都将被张铁远远甩在身后。
周通和林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他们苦修符阵多年,自认技艺纯熟,却在“创新”这一关上,被一个入门不久的师弟以如此碾压的姿态超越。震撼之余,心底也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或许,张铁那套“分解”、“优化”的法子,真的值得深入研究?
台上,吴师叔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个改良阵盘,尤其是对那几个起到关键平滑作用的“微型灵力缓冲结构”看了又看,眼中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光芒。
“好!好一个化繁为简!好一个精准重构!”吴师叔连声赞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默,“张铁,你可知你这改良思路,已暗合阵法‘增效去冗’的高深道理?尤其是这几个小玩意儿,”他指着缓冲结构,“妙至毫巅!虽是最基础的符文构成,组合起来却起到了四两拨千斤之效!你是如何想到的?”
李默心中早有腹稿,恭敬答道:“回吴师叔,弟子只是觉得,阵法运转如同溪流,淤塞则不畅,湍急则易溃。故尝试在关键处设下‘缓坡’与‘静潭’,疏导而非强堵,或可令其流转更顺,汇聚更易。弟子愚见,让师叔见笑了。”
他将电路设计中的“去耦滤波”思想,用修仙界能理解的“水利工程”巧妙比喻了出来。
“溪流?缓坡?静潭?”吴师叔喃喃重复,眼中精光更盛,“以此喻阵,通俗易懂,却直指本质!好!甚好!”
他越看李默越是满意,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在他看来能想出此法就是天赋),思路奇特,更难能可贵的是心性沉稳,不骄不躁,表述清晰。如此良才美玉,放在外门,甚至只局限于符箓工坊,简直是暴殄天物!
吴师叔心中顿时起了爱才之念。他主管宗门部分阵法维护与研发,正需要这种有想法、敢创新的新鲜血液。
“张铁,”吴师叔神色一正,语气严肃了几分,“你在阵法一道上颇有天分,留在符箓工坊专司符箓,未免有些屈才。可愿随老夫修习阵法?老夫虽不才,在宗门阵法堂也说得上几句话,可引你入门。”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寂静!
吴师叔竟然直接开口要人!这可是筑基期师叔的亲自招揽!意味着张铁将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深的阵法知识,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身份地位将截然不同!
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默身上。
苏婉兮放在扶手上的玉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眸子看向李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李默是她发现并举荐的人才,更是符箓工坊效率提升的关键。若他被吴师叔带走,对工坊无疑是巨大损失。但她也明白,跟随吴师叔修行,对李默个人的前途更为有利。
李默也是心中一动。吴师叔的橄榄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遇。阵法乃修仙百艺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无论是护山大阵、洞府禁制,还是法宝炼制、丹药火候控制,都离不开阵法。若能得吴师叔指点,他在修仙界的立身之本将更加雄厚。
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婉兮,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紧张。符箓工坊是他起步的地方,苏婉兮对他有知遇之恩,工坊的“效率改革”也才刚刚步入正轨,此时离开,无异于半途而废。
而且,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符箓与阵法虽有相通之处,但毕竟是两条路径。他目前的核心优势,在于将现代管理思维与修仙技艺结合,提升效率,创造价值。这个优势,在符箓工坊能得到最充分的发挥。
心思百转间,李默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决断。他对着吴师叔深深一揖,语气诚恳:“多谢吴师叔厚爱!弟子惶恐。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弟子心向往之。然,苏师姐对弟子有知遇之恩,符箓工坊事务亦关乎宗门资源供给,弟子蒙师姐信任,负责流程优化,不敢轻言离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师叔不弃,弟子愿在完成工坊本职之余,随师叔修习阵法基础,略尽绵力。工坊与阵法堂若有协作事宜,弟子亦愿奔走效劳,以期能将符箓、阵法二者之长融会贯通,或能另辟蹊径,为宗门多做贡献。”
一番话,既表达了对吴师叔的尊敬与对阵法之道的向往,又表明了不负苏婉兮知遇之恩的立场,更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与抱负。
吴师叔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因机遇而忘本,不因诱惑而失据,此子心性,当真难得!
“好!不骄不躁,知恩图报,更有融会贯通之志气!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吴师叔抚掌大笑,“便依你所言!以后你可随时来阵法堂寻我,工坊之事,亦不可懈怠!”
“谢师叔!”李默再次躬身。
苏婉兮紧绷的心弦悄然放松,看着李默的目光柔和得几乎要化出水来。李默的选择,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流和一丝……微甜的悸动。
一场外门小比,李默不仅赢得了荣誉,更赢得了筑基师叔的赏识和一条更广阔的道路。而他与苏婉兮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似乎也因这次选择,被轻轻捅破了一丝。
考核结束,李默之名,彻底响彻外门。
然而,就在李默准备随众人离开之际,一道清脆如黄鹂、却带着几分傲然之意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喂!那个张铁,你等一下!”
李默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法裙、容颜娇俏明媚的少女,在一群内门弟子的簇拥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少女修为不俗,已是炼气后期,眼神灵动,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内门天骄固有的优越感。
“你是?”李默眉头微挑,并不认识此女。
旁边的周通连忙低声提醒:“张师弟,这位是林雪瑶林师姐,器峰林长老的孙女,内门有名的天才……”
林雪瑶?器峰长老的孙女?李默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见过林师姐。”
林雪瑶上下打量着李默,似乎对他平静的态度有些意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那个改良阵盘的法子挺有意思的。我最近正在研究一种新的炼丹炉,需要优化其内部的控火阵法,老是控制不好火候,炸了好几次了。你来帮我看看,要是能解决,本小姐重重有赏!”
她语气随意,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指派口吻,仿佛让李默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旁的吴师叔和苏婉兮都微微蹙眉,但碍于林雪瑶的身份,并未立刻出声。
李默看着眼前这位明媚张扬、背景深厚的少女,心中并无多少波动,反而飞速权衡起来。器峰长老的孙女,内门天才……这无疑是一条更粗的“大腿”,但也意味着更多的麻烦。
他刚刚稳住外门的局面,实在不宜过早卷入内门复杂的势力关系,尤其是这种明显被宠坏的天之骄女。
“林师姐厚爱,弟子惶恐。”李默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弟子于阵法一道只是初窥门径,炼丹控火阵法更是精深玄奥,恐力有未逮,耽误了师姐的大事。且工坊事务繁忙,吴师叔亦有教导,实在分身乏术,还请师姐见谅。”
他婉拒得清晰得体,既点明了自己能力有限,也抬出了吴师叔和工坊事务作为理由。
林雪瑶闻言,小嘴顿时撅了起来,显然没想到会被一个外门弟子拒绝。她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吴师叔适时开口:“雪瑶丫头,张铁所言不虚,他需先打好基础。你那炼丹炉的问题,改日我让你爷爷帮你看看。”
见吴师叔发话,林雪瑶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又瞪了李默一眼,似乎要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记住,这才在一群内门弟子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但李默心中清楚,这位林师姐,恐怕不会就此罢休。而他平静的外门生活,随着他名声鹊起,似乎也正悄然掀起新的波澜。
苏婉兮走到李默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林雪瑶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没事吧?”
“无事。”李默摇了摇头,看向苏婉兮,微微一笑,“师姐,我们回工坊吧,新的符箓材料分级标准,我还需与你商议。”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仿佛交织在了一起。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一种默契与信任,已在两人心间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