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鲸内部，高效而紧张的运转节奏，因“启明”小组的加速整备，而达到了一个顶峰。物资调配、装备调试、人员磨合、情报分析……各个环节都在与时间赛跑。
夜枭的身体恢复速度超出了预期。在枯叶的特制营养剂和沈砚“调和”之力的双重作用下，他不仅体力完全恢复，那新生的银灰色能量回路也愈发稳定，对身体素质的强化效果逐渐显现。他的力量、速度、耐力都有了显着提升，五感敏锐得惊人，甚至能模糊“看”到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的灵能光点。在渊鲸灵能者教官的指导下，他开始进行系统的基础训练，学习如何更精细地操控体内那股特殊的能量。
训练室内，夜枭屏息凝神，集中意念。一缕银灰色的光流如同活物，顺着他指尖流出，缓缓缠绕在面前一块特制的、能够吸收和显示能量强度的测试金属板上。光流并不炽烈，反而显得柔和而内敛，但金属板上的读数却在稳步上升，显示着一种稳定而持续的能量输出。
“控制力不错，能量输出平稳，性质温和，偏向辅助和稳定。”教官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汉子，看着读书，微微点头，“但缺乏攻击性和爆发力，实战中自保能力可能不足。你需要学习一些基础的格斗和武器使用技巧，将能量强化与物理攻击结合。从今天开始，下午的体能和格斗训练，强度加倍。”
夜枭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有抱怨，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未来的旅程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能总让姐姐保护。
与此同时，沈砚的专用静修兼研究室。
这里布置得极为简洁，除了必要的监测设备，就只有一张静坐用的垫子和一张堆满了各种数据板和古籍的工作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气息，与外界紧张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盘膝坐在垫子上，双目微阖。掌心向上，那枚融入体内的灯塔印记，正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生命，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明灭，与周围空间产生着某种奇妙的共鸣。
她在尝试深入理解、掌控这份源自母亲的“调和”之力。几天来，她与秦岳进行了多次长谈，结合母亲留下的残缺信息和她自身的体验，对这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调和”之力，并非简单的秩序与混沌的混合。它更像是一种更高的“规则”或“理念”的具象化——承认并理解混沌的无序与活性，认同并维护秩序的稳定与结构，并在这看似矛盾的两者之间，寻找一种动态的、包容的、相互促进的平衡点。它既能抚平混沌的暴戾，使其有序化；也能为僵化的秩序注入活性，使其更具适应性和创造性。
这是一种极其困难的力量。过于偏向秩序，会变得冰冷僵化，失去活力；过于偏向混沌，则会失控暴走，沦为混乱的奴隶。沈砚需要时刻维持着内心的清明与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此刻，她正尝试将“调和”之力外放，模拟、分析“嚎风深渊”传回的那些异常能量波动。乳白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流转，逐渐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动态的能量图谱，正是“信天翁”失联前侦测到的、混合了混沌与奇异干扰的波形。
“这种干扰……带有强烈的‘指向性’和‘目的性’。”沈砚睁开眼，银白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变幻的能量图谱，“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混沌风暴，更像是……某种有意识的‘引导’或‘塑造’。能量波动的频率和振幅，存在明显的人为调制痕迹。归墟教团内部，有能进行这种精密能量操控的存在？”
秦岳站在工作台旁，看着沈砚掌心的能量模拟，眉头紧锁：“这种能量操控水平，不是普通教徒能做到的。至少是‘主教’级别，甚至是……‘大祭司’亲自出手。如果他们真的在同时刺激两处‘共振点’，所图必然极大。沈砚，你能通过模拟，反向追踪这种‘调制’的源头，或者分析出其大致目的吗？”
沈砚摇了摇头，掌心的能量模拟缓缓消散：“信息太少，干扰太强。而且距离太远，我的感应很模糊。除非亲临现场，近距离接触那种能量环境，否则很难做出准确判断。不过……”
她顿了顿，看向秦岳：“秦叔叔，母亲留下的信息中，有没有提到，多个‘共振点’被同时激发，可能会产生什么特殊的连锁反应？”
秦岳走到工作台前，调出一份复杂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立体星图，这正是渊鲸根据历史资料和零星探测数据，绘制的全球“深渊回响”疑似“共振点”分布图。其中，雾螺峡、嚎风深渊、熔火之心的光点最为明亮。
“林玥后期的研究笔记中，确实提到过一种猜想。”秦岳指着星图上几个特定的光点连接线，“她认为，这些‘共振点’并非孤立存在，而是通过星球内部某种深层的能量网络——她称之为‘地脉’或‘灵枢’——相互连接。正常情况下，这种连接非常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如果多个‘共振点’被以特定方式、特定频率同时强烈激发，可能会在‘灵枢’网络中形成共振放大效应，甚至可能……短暂地打通更深层的能量通道，连接到星球内部某个未知的、能量层级更高的‘核心’或者……‘源头’。”
“源头？”沈砚追问。
“林玥没有明说，但她的用词很谨慎，也很……敬畏。”秦岳回忆道，“她猜测，那个‘源头’，可能是‘深渊回响’的真正发源地，也可能是星球生命循环的某个关键节点，甚至可能是……上一个纪元文明留下的，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贸然连接，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引发全球性的灾难。”
沈砚沉默。如果归墟教团的目标真的是那个“源头”，那他们的疯狂程度，远超想象。而“调律”计划，似乎也不再仅仅是稳定“共振点”那么简单，可能还涉及到阻止他们连接“源头”。
“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沈砚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银鳞队长那边的准备情况如何？”
“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银鳞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她似乎一直在旁听，“人员磨合、基础装备、后勤补给基本到位。但针对‘嚎风深渊’极端环境的特殊装备，尤其是能抵御高强度混沌能量侵蚀和极端低温的防护服、深潜器改造，还需要至少三天。另外，关于‘信天翁’失联区域的进一步侦察……”
“侦察任务交给我。”沈砚打断了她，“我可以尝试用‘调和’之力，构建一个临时的、远程的‘共鸣探针’，投射到‘嚎风深渊’外围。虽然无法获得具体影像，但可以更清晰地感知那里的能量环境和异常波动的性质。这能帮助我们提前了解情况，制定更有针对性的行动计划。”
“有把握吗？”银鳞问。
“七成。需要秦叔叔的技术支持，以及渊鲸能源中枢的临时供能。”沈砚看向秦岳。
秦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试试。‘谐振稳定’技术的原理，或许能帮你稳定‘共鸣探针’的投射通道。能源方面，我去协调。”
“好，我立刻安排。”银鳞雷厉风行。
就在“启明”小组紧锣密鼓准备的同时，渊鲸内部的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后勤部，三级技术员王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工作勤恳的中年男人，正推着一车维修零件，走向一处相对偏僻的、存放旧型号深潜器的备用仓库。他动作熟练，神色如常，与沿途遇到的同事点头打招呼，没有任何异常。
进入仓库，确认无人后，他快速锁上门，走到一台废弃的、型号老旧的深潜器通讯终端前。这台终端早已被淘汰，处于断电状态，表面落满灰尘。王启却熟练地撬开一块不起眼的盖板，从里面拉出几根颜色特殊的线路，接入一个巴掌大小的、经过伪装的便携式加密信号发生器。
他快速键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屏幕上闪过一行行跳动的代码。几秒钟后，一个极其微弱、经过多重加密和跳频的信号，悄无声息地发出，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
“‘启明’整备加速，沈砚将尝试远程侦测‘嚎风深渊’。‘暗钉’可伺机而动，目标：干扰或破坏侦测，拖延其进程。‘深潜者’是否唤醒？”
信息发出，王启迅速拆除设备，恢复盖板，将一切恢复原状，然后若无其事地推着零件车离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仓库巡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到五分钟，仓库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锈迹的微型监控探头，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刚才所有的举动，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渊鲸，核心监控中心。
银鳞和老蛟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面色冷峻。屏幕上，正在回放王启在仓库中的一举一动。
“果然是他。”银鳞眼中寒光闪烁，“后勤部三级技术员，王启，十九年前加入渊鲸，工作表现平平，人际关系简单，从未有过违纪记录。没想到，竟然是埋藏这么深的‘钉子’。”
“能确定他的上线和传递信息的方式吗？”老蛟沉声问。
“信号经过高度加密和跳频，我们的设备只能捕捉到信号发出，无法实时破解内容，也无法追踪最终接收点。但信号发出的频率和模式，与我们之前监控到的几个可疑信号有相似之处，应该属于同一网络。”负责监控的技术员汇报，“至于上线……他很谨慎，都是单线联系，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他与渊鲸内部其他可疑人员的直接接触。”
“不要打草惊蛇。”老蛟下令，“继续严密监控，记录他所有的异常举动和通讯尝试。同时，对他经手过的所有设备、接触过的所有人员，进行秘密排查。这个‘暗钉’网络，必须连根拔起，但在‘启明’行动前，不能让他们察觉。”
“是！”
“另外，”老蛟看向银鳞，“沈砚的远程侦测计划，照常进行。但要提高警惕，做好反干扰和应急准备。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很可能会出手破坏。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
“明白。”银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内鬼的暴露，虽然带来了风险，但也提供了机会。就看谁更棋高一着了。
两天后，渊鲸主能源中枢外围，一间临时改造的、布满各种能量稳定和增幅装置的静室内。
沈砚站在房间中央，脚下是一个小型的、由秦岳亲自布置的“谐振稳定”法阵。法阵由发光的蓝色晶体和复杂的能量导线构成，与渊鲸的主能源中枢相连，为其提供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支持。
秦岳、银鳞、枯叶，以及几位可靠的技术人员守在周围，神情严肃。夜枭也被允许在外围观看，他想亲眼看看姐姐如何运用那份神奇的力量。
沈砚闭目凝神，调整呼吸。掌心的灯塔印记缓缓亮起，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开始在她周身流转。她伸出双手，在胸前虚拢，意念沉入体内，沟通着那份源自母亲、也源于她自身意志的“调和”之力。
“开始吧。”秦岳对技术人员点头。
嗡——
“谐振稳定”法阵亮起明亮的蓝光，与渊鲸主能源中枢的连接建立，精纯而庞大的能量被引导、稳定，注入法阵，然后如同温顺的溪流，涌入沈砚脚下的能量节点。
沈砚身体微微一震，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外来能量涌入体内，与自身的“调和”之力水乳交融，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同催化剂，让她对力量的掌控和感知瞬间提升了数个层级。
她引导着这股融合后的力量，在掌心缓缓汇聚、压缩。乳白色的光芒越来越凝实，最终化作一根寸许长、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细小“光针”。这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蕴含了她一丝精神印记和“调和”特性的能量探针。
“去。”沈砚轻声低语，手腕轻轻一振。
那根晶莹的“光针”无声无息地离手飞出，并未射向任何实体，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骤然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下一刻，静室内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原本显示着渊鲸内部能量流图谱的画面一阵波动，迅速切换。一片模糊、扭曲、充斥着灰黑色迷雾和狂暴能量乱流的景象，逐渐呈现出来。景象不断调整、聚焦，最终稳定在一个特定的视角——那是一片仿佛被永恒风暴笼罩的冰洋，巨浪滔天，冰屑漫天，浓雾深处，暗红色的能量闪电如同怪蛇般扭动。
正是“嚎风深渊”的外围景象！虽然画面不如光学影像清晰，而且视角固定，但那种狂暴、混乱、充满压迫感的能量环境，被清晰地传递了回来。
“成功了！”一位技术人员低声欢呼。
秦岳也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维持住，沈砚。尝试放大感知，重点捕捉那些异常的能量波动点。”
沈砚微微颔首，银白色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与那根远在不知多少公里之外的“共鸣探针”保持着微妙的联系。她“看”到的画面开始移动、扫描，如同一个无形的眼睛，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穿行，搜寻着特定频率的能量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砚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超远距离、高精度的能量感知和投射，对她的精神力和控制力是巨大的考验。但她依旧稳定地输出着力量，仔细分辨着每一丝能量波动。
突然，她眉头一蹙。
“找到了。左前方，大约三十公里，浓雾深处，能量波动异常集中，且有明显的规律性……等等！”沈砚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有干扰！很强的灵能干扰，针对性的！它在试图屏蔽和扭曲我的探针信号！”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剧烈地抖动、扭曲起来，大量雪花点涌现，仿佛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
“果然来了！”银鳞眼神一厉，“启动反制措施！加强信号稳定，尝试追踪干扰源！”
技术人员迅速操作，渊鲸的灵能干扰对抗系统全功率启动，试图稳定沈砚的“共鸣探针”信号。
然而，对方的干扰非常强，而且似乎对“调和”之力有一定的针对性。屏幕上的画面时断时续，沈砚也感到一股阴冷、混乱的精神力量，正沿着“探针”与她的联系，逆向侵蚀而来，试图污染她的感知，甚至攻击她的精神。
“哼！”沈砚冷哼一声，眼中银白光芒大盛。她不再单纯维持探针，而是主动引导一股更精纯、更凝聚的“调和”之力，沿着联系反向冲击而去！
乳白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暴涨，与那股阴冷混乱的力量在无形的层面激烈碰撞、湮灭。
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在剧烈的雪花和清晰之间反复切换。隐约间，众人看到，在那浓雾深处，异常能量波动的中心区域，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在缓缓旋转。阴影周围，依稀能看到一些类似建筑结构或巨大设备的轮廓，以及……几个悬浮在空中、身披黑袍的身影！他们围成一个奇特的阵型，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在引导着狂暴的混沌能量，注入那个巨大的阴影之中！
画面一闪而逝，再次被雪花覆盖。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沈砚掌心的“共鸣探针”虚影彻底崩散，化为光点消失。全息屏幕也彻底黑了下来。
沈砚身体一晃，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的反向冲击消耗不小。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看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气息，看向银鳞和老蛟，“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他们在‘嚎风深渊’深处，建立了一个临时的据点或者仪式场，正在有组织地引导、汇聚混沌能量，目标很可能就是那个巨大的阴影！干扰我们的，就是那几个黑袍人，他们似乎精通某种联合灵能仪式，而且……对‘调和’之力有所防备。”
“能确定阴影是什么吗？”老蛟急问。
沈砚摇头：“距离太远，干扰太强，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无法确定。但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充满了混乱、古老、以及……饥饿的气息。”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惊人。归墟教团不仅在“嚎风深渊”有活动，而且还建立了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的据点，正在进行某种危险的仪式！
“立刻分析截获的干扰信号特征，尝试定位！”老蛟果断下令，“‘启明’小组，整备时间缩短！三天，最多三天后，必须出发！目标，‘嚎风深渊’，查明情况，必要时，摧毁那个仪式场！”
“是！”银鳞肃然领命。
沈砚擦去额角的汗，目光投向窗外幽暗的海水，仿佛能穿透遥远的距离，看到那片被风暴和迷雾笼罩的绝地。
风暴眼，果然就在那里。而“启明”的第一战，即将在凛冽的寒风中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