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小屋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狂暴的风雨声隔绝了大半。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海水咸腥的气息。获救的那对中年游客夫妇相拥着蜷缩在角落,依然惊魂未定,低声啜泣着。苏小柔脸色苍白,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来。陆云舟虽然还算镇定,但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前,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正忙着检查大家的状况。林枫则第一时间掏出了他的设备包,不顾自己浑身滴水,开始检测屋内空气质量和水痕样本,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职业病发作。
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落在了刚刚完成“壮举”的林晓月身上。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余,一种难以言喻的疑惑和震惊在空气中弥漫。刚才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混乱,但现在冷静下来,某些细节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
尤其是林晓月最后背着一个人,在狂风暴雨、湿滑摇晃的礁石和缆绳上,如履平地般稳健返回的那一幕。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和冷静,更是远超常人的力量、平衡感和几乎非人的核心稳定性!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高中女生能做到的!
晓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心里警铃大作!糟了!刚才情急之下,还是没控制住,表现得太过了!虽然借口是团队协作和时机把握,但最后背人过“桥”那段,根本没法用“运气好”或者“爆发力”简单解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立刻补救!必须在他们开口质疑之前,先发制人,用一个“合理”的解释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咳咳……”晓月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点刻意维持的颤抖(一半是真累,一半是演技),“吓、吓死我了……刚才真是……太险了……” 她拍着胸口,做出后怕的样子。
苏小柔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晓月的胳膊,眼泪汪汪:“晓月!你刚才太帅了!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到的?背着一个大活人,在那上面走,跟拍电影似的!”
来了!晓月心里一紧,脸上却挤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苦笑:“我、我也不知道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一定要把人救过来……可能、可能就是……吓破胆了吧?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不是会爆发出潜力吗?肾上腺素飙升那种?”
她努力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像是惊魂未定的胡言乱语:“我以前体育课跑800米都不及格,每次都是吊车尾……刚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感觉浑身是劲,现在……现在腿都软了……” 说着,她还真配合地晃了一下一下,顺势靠墙坐了下来,显得十分虚弱。这套说辞是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虽然老套,但结合她平时“体育废柴”的伪装,或许能蒙混过关?
“肾上腺素?”林枫立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理论上,肾上腺素确实能短时间内提升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但提升幅度是有限的!而且主要作用于肌肉爆发,对核心稳定性和精细平衡能力的提升效果存疑!你刚才的表现,尤其是落地时的缓冲和行进中的稳定性,已经超出了肾上腺素解释的范畴!这更接近长期专业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神经控制能力!”
晓月心里咯噔一下!科学狂人开始较真了!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真没训练过!可能就是……求生本能?人在快死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对!一定是这样!我以前看《动物世界》,兔子被老鹰追的时候还能跳悬崖呢!” 她开始胡扯。
陆云舟看着晓月,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忧。他递过一瓶水,温和地说:“先别想那么多了,人没事就好。刚才情况危急,潜能爆发也是有可能的。晓月,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选择了一个更温和、更关心人的角度,暂时搁置了质疑。
晓月感激地看了陆云舟一眼,接过水:“没、没事,就是有点脱力……” 心里松了口气,还好陆云舟比较体贴。
这时,叶辰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 他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晓月刚才跳过去之前,是不是踩到了一块特别滑的石头,滑了一下?”叶辰看向晓月,眼神带着暗示。
晓月一愣,立刻心领神会,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吓死我了,差点摔下去!”
叶辰一拍大腿,开始他的“专业”分析(胡诌):“这就对了!那种极度惊险的瞬间,大脑会触发一种罕见的应激反应模式,叫‘超限代偿’!简单说,就是在生死关头,身体会暂时突破自我保护机制,调动所有潜在能量,甚至包括一些平时不常用的深层肌肉群和神经反射弧,来完成自救或救援行为。这种状态下的平衡感和力量会短暂达到一个惊人峰值,但事后会伴随严重的虚弱和肌肉酸痛。晓月刚才就是这种情况!”
他顿了顿,看向林枫:“林大学者,这应该比你那个纯肾上腺素理论更说得通吧?涉及更复杂的神经内分泌和运动控制机制。”
林枫被叶辰一番听起来高大上的术语唬住了,皱着眉思考:“超限代偿?有这种说法吗?哪篇文献提到的?我怎么没印象?”
叶辰面不改色:“冷门期刊,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个原理。你看晓月现在这样子,像不像能量透支后的虚脱?”
众人看向晓月,只见她脸色苍白(稍微运功逼了一下),嘴唇微抿,确实一副消耗过度的模样。
苏小柔立刻信了,心疼地抱住晓月:“原来是这样!晓月你真是太勇敢了!为了救人连潜能都爆发了!”
那对获救的游客也感激涕零:“小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
陆云舟看着晓月,眼神中的疑惑消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以后千万别这么冒险了,太危险了。”
林枫虽然还将信将疑,但看着晓月“虚弱”的样子和众人已经接受的态度,也不好再刨根问底,只是默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疑似触发超限代偿应激反应,体能及平衡感出现异常峰值,需进一步观察验证”的字样。
晓月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偷偷给叶辰递了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叶辰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
危机似乎暂时化解了。但晓月知道,经过这一次,她在这些伙伴心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或许只是觉得她聪明、有点特别,现在,她身上无疑被贴上了一个“关键时刻能爆种”的标签。尤其是林枫,他那科学家的探究欲,恐怕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屋外,台风依旧在咆哮。屋内,疲惫的众人靠着墙壁,分享着有限的食物和水,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晓月靠在墙角,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波澜。
有限度的“异常”,在生死关头被迫展露,再用一个看似科学的“幌子”勉强遮掩。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想要守护平凡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守护了生命,也守护住了暂时……还算安全的秘密。
只是,这场风暴过后,她面临的,或许将是更多探究的目光和更复杂的局面。
(第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