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的成功,让林晓月在班级里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之前那个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转校生”、“学霸”、“偶尔爆发的奇人”,正式晋级为深受信赖、能力超群的“后台女王”。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实实在在的敬佩,连班主任陈老师见到她都会和颜悦色地多聊两句。这种凭借自身努力(以及一点点降维打击式的管理经验)赢得认可的感觉,让晓月心里踏实了不少,连带着对“平凡”校园生活的信心也增长了几分。
然而,与叶辰的关系,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他们是“盟友”,共享着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合作也算默契,但叶辰这个人,就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冰山,露出来的部分看似玩世不恭、偶尔靠谱,水下却藏着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未知。晓月对他所谓的“遗珠会”、他的家族背景、他掌心的符文,乃至他真正的目的,都一无所知。这种不确定性,在合作渐入佳境后,反而变得更加凸显。
这天周五,例行“茶话会”结束后,晓月走出沈老师办公室,感觉像是又通过了一次阶段性考核,身心俱疲。夕阳将走廊染成暖橙色,她正想赶紧回家瘫着,却看见叶辰懒洋洋地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仿佛专程在等她。
“哟,‘女王陛下’下课了?”叶辰歪着头,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略带戏谑的笑,“看你这表情,沈老师今天的‘静心茶’味道如何?”
晓月白了他一眼:“托你的福,还没被毒死。”她走过去,靠在窗台另一边,望着楼下渐渐稀疏的人流,“你又有什么指教,叶‘导演’?”
“指教不敢当,”叶辰耸耸肩,“就是觉得,咱们的革命友谊也建立一段时间了,光搞业务交流,不搞点团队建设,不利于长期合作啊。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学校后门新开了家拉面馆,据说汤头不错。”
晓月挑眉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她确实也有一肚子关于“遗珠会”和“秩序之眼”的疑问想找机会套话。略一思忖,她点点头:“行啊,不过你请客。”
“没问题,就当庆祝咱们初步通过沈老师考验。”叶辰爽快答应。
拉面馆人不多,烟火气十足。两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上桌,浓郁的香气驱散了些许疲惫。吃了几口面,喝了口汤,胃里暖和了,气氛也稍微松弛下来。
晓月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条,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叶辰,你那个‘遗珠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听起来跟武侠小说里的秘密门派似的。”
叶辰吸溜着一根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没那么玄乎。就是一帮……嗯,怎么说呢,比较‘特别’的人,抱团取暖的地方。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有点小能力,或者知道点不该知道的事,不想被当成怪物研究,也不想被某些‘正规机构’请去喝茶,就凑一块儿,互通有无,互相打打掩护。”
“听起来像地下互助会。”晓月点评道。
“差不多性质吧。”叶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不过没那么严肃。没什么严格的等级制度,更像是个……嗯,比较松散的同好会?微信群那种。平时各过各的,有事在群里喊一嗓子,能帮就帮一把。”
“那……你是怎么加入的?”晓月试探着问,“也是因为……天生与众不同?”她想起了他掌心的符文。
叶辰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我啊?我算是……家传的。”
“家传?”
“嗯。”叶辰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随意画了个简单的图案,有点像扭曲的螺旋,“我家祖上,据说是干这个的。”他指了指那个图案,“守护一些……特别的东西,或者地方。用老话讲,可能叫‘守陵人’?或者‘护龙一族’?听着挺中二的吧?”
晓月嘴角抽了抽:“是有点……” 守护龙脉?这设定怎么这么像网络小说?
叶辰自嘲地笑笑:“传到我曾祖父那代,世道变了,很多老规矩不顶用了。他就转型当了风水先生,勉强也算专业对口。到了我爷爷,更彻底,直接相信科学,成了地质勘探队员,满世界找矿去了,美其名曰‘从科学角度研究地脉能量’。” 他说着自己都乐了,“我爸呢,觉得他俩都不靠谱,干脆彻底脱离‘老本行’,当了程序员,天天跟代码打交道,说那才是新时代的‘阵法’。”
晓月听得目瞪口呆,这家族职业变迁史也太曲折了吧!“那你……?”
“我?”叶辰耸耸肩,“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老是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把我家里人都吓坏了。后来我爷爷没办法,就把家里传下来的那点‘老底子’教给了我一点,说是能强身健体,顺便……嗯,屏蔽一下不必要的‘干扰’。结果没想到,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不仅身体好了,那点‘老底子’也练出了点新花样。”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那个淡蓝色的符文微微一闪即逝,“然后就莫名其妙被‘遗珠会’的前辈发现了,把我拉了进去。说我家这情况,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得归队。”
晓月:“……” 信息量有点大。她从异世界穿回来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身边这位的家族史也这么奇幻?祖传的“守护者”,历经风水先生、地质队员、程序员,最后在他这儿又绕回来了?这算什么?血脉的召唤吗?
“所以,‘遗珠会’里……像你这样的人很多?”晓月好奇地问。
“什么样的人?祖传中二病?”叶辰挑眉,随即笑了笑,“各种各样吧。有像我这样家族有点渊源的,也有完全是后天意外觉醒的,还有……像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晓月一眼,“大家的目的都差不多,就是想在这个越来越‘正常’的世界里,找个角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遗珠会’的作用,就是尽量给大家提供这个角落,避免被‘秩序之眼’那样的机构盯上。”
“秩序之眼……”晓月喃喃道,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们到底是什么?”
叶辰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些:“一个半官方的机构,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或‘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事件和个体。他们的宗旨是‘识别、评估、控制’。态度比我们‘遗珠会’强硬得多。沈老师,很可能和他们有联系,或者至少在她的层面,需要向‘秩序之眼’汇报异常情况。”
晓月的心沉了一下。果然,沈老师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叶辰看她脸色不太好,宽慰道,“‘秩序之眼’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们资源有限,只会关注那些威胁等级高、或者闹出大动静的目标。像咱们这种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良民’,只要表现得足够‘安分守己’,他们一般也懒得深究。沈老师那边,我们目前的操作,就是在努力降低你的‘威胁评估等级’。”
晓月点点头,心里却并没有完全放松。看来,她面临的潜在危险,远比想象中更大。
“对了,”叶辰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遗珠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像我这种主张低调隐藏的‘鸽派’,也有觉得应该更积极介入、甚至利用能力做点‘大事’的‘鹰派’。以后你要是接触到会里其他人,留个心眼,别什么都说。”
晓月心里一凛,连忙点头。看来这个“互助会”内部也是暗流涌动。
这顿饭吃下来,晓月感觉自己对叶辰和这个世界的“里侧”了解多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复杂情绪。叶辰的坦诚(至少表面上的坦诚)让她安心了一些,但“遗珠会”的内部纷争和“秩序之眼”的潜在威胁,又像新的阴影笼罩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快到分岔路口时,叶辰突然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像是被时代抛下的遗珠,卡在普通和非凡的夹缝里。想回归平凡,却忘不了身上的光;想拥抱非凡,又贪恋尘世的暖。挺矛盾的,是吧?”
晓月怔住了,这句话莫名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她何尝不是如此?渴望平凡的温暖,却无法摆脱过去的烙印和拥有的力量。
她看着叶辰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家伙,内心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孤独和挣扎。
“是啊,挺矛盾的。”她轻声回应。
也许,正是这种共同的矛盾处境,才是他们之间最坚实的纽带。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