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柔的情绪在晓月和朋友们的默默支持下,逐渐走出了低谷,家庭的危机虽然尚未完全解除,但至少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校园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上课、考试、学生会工作,日复一日。然而,林晓月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平静之下,正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学术竞赛的出色表现,尤其是她那些“惊鸿一瞥”的解题思路,不仅引起了同龄天才林枫的注意,也似乎触动了学校管理层面更敏感的神经。
这天,班主任陈老师带着一种略显复杂的表情来到教室宣布:“同学们,由于学校管理工作需要,原学生处副主任调任,学校特意聘请了在教育管理和学生心理辅导方面经验丰富的沈青禾老师来接任,并特别关注我们年级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工作。大家欢迎沈老师。”
掌声中,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剪裁得体职业套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身姿挺拔,步伐沉稳,面容清秀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没有过多停留,但那种审视的、仿佛能穿透表象的锐利,让不少学生下意识地正了正坐姿。
“同学们好,我是沈青禾。”她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太多温度,“未来一段时间,我会负责年级的一些专项工作,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营造更有序、更高效的学习环境。”
简短的介绍后,她便由陈老师陪着离开了教室,但那种严谨、甚至略带压迫的气场,却留了下来。
“哇,这个新老师感觉好严肃啊。”
“听说她以前在省重点中学带竞赛班,成绩特别牛,但是要求也超级严格。”
“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是冲着我们班那几个‘大神’来的吧?”
同学们窃窃私语。晓月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这个沈老师,给人的感觉和顾云深那种带着探究兴趣的观察不同,她更像是一个……秩序的维护者和风险评估者。
果然,沈青禾的到来,很快带来了实质性的变化。她首先重组了年级的学生会工作架构,要求各项活动,尤其是涉及“特殊才能”展示或“潜在风险”的活动(如大型活动筹备、实验课、体育竞赛等),必须提交更详细的安全预案和过程报告。她还设立了一个“学生潜能发展观察档案”,美其名曰是为了因材施教,但入选名单上,林晓月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第一次正面交锋,发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消防演习上。
演习原本是常规流程,但沈青禾显然加入了“新花样”。当警报响起,学生们按照既定路线疏散时,某个楼道的应急灯突然“故障”熄灭,模拟的烟雾装置释放的浓烟也比往常浓烈数倍,瞬间制造了一片混乱和恐慌区域。好巧不巧,晓月所在的班级队伍正好经过那里。
“啊!”
“灯怎么灭了!”
“我看不见路了!”
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尖叫起来,队伍出现了骚乱。在昏暗和混乱中,晓月凭借异世界历练出的夜视能力和对环境的超强感知,清晰地“看”到前方有同学被绊倒,后面的人收不住脚眼看就要发生踩踏。
千钧一发!她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她没有使用任何炫目的魔法,而是将风元素操控精细到极致,形成一股柔和而精准的气流,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推开了即将跌倒的同学,同时巧妙地阻滞了后面涌上来的人群,在混乱中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域。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浓烟和昏暗的掩护下,几乎无人察觉。骚动很快平息,队伍在老师的指引下继续疏散。
演习结束后,沈青禾在进行总结时,特意提到了这个小插曲:“……刚才在二号楼道,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但同学们整体表现冷静,尤其是林晓月同学,在突发情况下展现出了良好的应变能力和……秩序维护意识,值得表扬。”
她的目光落在晓月身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赞赏,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在细细解剖她刚才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晓月心里一沉,她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的“意外”绝非偶然,而沈青禾,很可能在某个角落观察着一切。
第二次试探,来得更直接。沈青禾以“了解学生综合素养”为由,组织了一次心理素质拓展活动,其中有一个项目是“信任背摔”。轮到晓月时,她站在近两米高的台子上,按照指令背对着大家笔直倒下。
这高度对她而言毫无挑战,异世界比这危险百倍的悬崖她都跳过。但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她强大的感知力捕捉到,下方负责接应的同学中,有两个人似乎因为紧张而姿势略有偏差,可能导致她落下时受力不均。
电光火石间,晓月在空中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和重心,确保自己落下时,重量能均匀分布在所有同学的手臂上,并且卸掉了大部分下坠的力道。她落得轻飘飘的,接她的同学们都感到意外地轻松。
“完美。”沈青禾记录着,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走到她身边的晓月,“林同学,你刚才在空中似乎有个很小的调整动作,是基于对下方情况的判断吗?你的空间感和身体控制力非常出色。”
晓月背后冒出一层细汗,面上却保持镇定:“沈老师过奖了,我就是下意识害怕,胡乱动了一下,运气好而已。”
沈青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接连发生,让晓月意识到,这位新来的沈老师,比叶辰更棘手,比顾云深更危险。她代表的是学校管理层的“理性”审视,她的怀疑基于“安全”和“秩序”的逻辑,一旦被她抓住确凿的把柄,后果可能不仅仅是个人麻烦,甚至会影响到她的家人和朋友。
一天放学后,晓月被沈青禾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沈青禾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林晓月同学,我调阅了你入学以来的所有记录,包括成绩波动、在各类活动中的表现,以及……一些意外事件中的‘巧合’。”
她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晓月面前,里面是些简单的成绩单和活动记录,但沈青禾的手指重点在“校运会破纪录项目”、“晚会背景架意外”、“学术竞赛解题思路”等地方点了点。
“你很特别,林同学。”沈青禾的目光透过镜片,牢牢锁定晓月,“你的能力超乎寻常,这本身是好事。但过于异常的能力,如果无法用常理解释,或者其来源不明,对于学校这个集体环境而言,就是一种……‘不确定风险’。”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希望你能明白,学校有责任确保每一位学生的安全。对于你身上这些……‘特质’,我是抱着积极的态度来了解和引导的。但前提是,我们需要‘透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晓月的心跳加速,但脸上努力维持着困惑和无辜:“沈老师,我不太明白……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可能有时候运气比较好,或者比较努力而已。我不知道您说的‘风险’和‘特质’是指什么?”
沈青禾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最终,她靠回椅背,语气缓和了一些:“好吧,或许是我多心了。你可以回去了。记住,如果遇到任何……难以解释的困扰,或者需要特别的指导,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沈老师。”晓月礼貌地鞠躬,退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晓月知道,沈青禾的出现,意味着她面临的挑战升级了。她不再仅仅是需要应付同龄人的好奇和试探,更要开始小心规避来自成人世界、代表着“规则”和“秩序”的审视。
平凡的校园生活,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像一场需要更高明技巧的“潜行”游戏。而阴影,已然笼罩下来。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