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军?”她喃喃自语,从未想过这两者之间会有如此紧密的联系。
“不错。”玄岐点头,神色严肃,“战场之上,将士受伤,非死即残。医典中记载的,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医术,还有如何利用地形、气候、草药,乃至毒物,来左右战局。它能以一人之力,影响整个军阵的生死,这便是百年前沈氏医典失落的真正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家先祖因其通天医术而名扬天下,却也因此招致了朝中各方势力的觊觎。他们想要的,不是治病的方子,而是掌控生杀大权的利器。”
沈念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在京城时,那些权臣对沈家医术的追捧,以及沈家内部为了医术传承而勾心斗角的丑态。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家族荣耀与利益之争,如今想来,背后隐藏的,是更深层次的权力角逐。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母亲当年会意外身亡,为何沈家庶支会被排挤至此,恐怕都与这失落的医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玄岐看出了她的思绪,语气放缓:“你母亲是个聪慧的女子,当年她曾告诉我,沈氏医典真正的精髓,不在于秘方,而在于一颗仁心。然而,她也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配得上这颗仁心。”
沈念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玄岐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玄老指点。”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眼中不再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韧。
玄岐欣慰地笑了笑,手捻胡须道:“既然你已明了其中玄机,那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拜入我门下,做我的徒弟。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教你些军中急救、战场解毒以及兵法运用的精髓。”
沈念没有犹豫,再次躬身行礼:“徒儿沈念,拜见师父。”
自此,沈念在玄岐的指导下,开始了全新的修行。玄岐的教学方式与沈家书房的枯燥刻板截然不同,他带着沈念走遍了北境周边的山川河流,教她辨识各种药材的习性,更重要的是,教她如何将这些知识与兵法相结合。
他指着一条湍急的河流,告诉沈念:“如果蛮夷部族在此设伏,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利用河水,还是避开?”
他带着沈念站在山巅,俯瞰着下方广袤的平原,教她如何根据地形判断敌军的行军路线,如何利用山势布下埋伏。
沈念从玄岐的口中,听到了许多与她所学医术息息相关,却又完全不同的故事。他告诉她,一种名为“断魂草”的剧毒之物,在战场上并非只能用于杀敌,它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若是将它燃烧,便可扰乱敌军马匹的心神,使其在战场上失控。
他还教沈念如何将常见的止血药,与一些特有的草药混合,制成一种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士兵潜力的秘药。这种秘药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唯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方能使用,但它也确实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沈念的医术在玄岐的指点下,突飞猛进。她不再是单纯地看病抓药,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将医术融入到更广阔的战场体系中。她将自己的所学与玄岐传授的兵法相结合,逐渐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战地急救与战场应对之法。
几个月后,沈念再次站在校场上,这一次,她没有再画那些复杂的阵法,而是直接向谢行川提出,想在军中设立一支特殊的医疗小队,专门负责战地急救与后勤补给。
谢行川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气质沉稳的女子,心中微微一动。他想起她初来北境时,那份怯懦与不安,再看看如今的她,恍若脱胎换骨。
他没有多言,只是点头应允。
这是谢行川对她的又一次信任,也是她在这北境,正式踏出的,最重要的一步。
在玄岐的悉心教导下,沈念的医术和兵法突飞猛进,她从一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医者,开始向一个能运筹帷幄的军师转变。
北境的风,呼啸着席卷着寒气,也卷来了京城的流言。
那起初只是些细碎的低语,像冬日里破旧的窗纸,被风一吹,便发出模糊又刺耳的声响。军营里的伙夫们在灶台前交换着八卦,守城的兵卒们在巡逻间隙窃窃私语,就连平日里最恪守规矩的军医,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打量的眼神。
“听说……沈家那个庶女,当初是替嫁过来的?”
“什么替嫁不替嫁,我听我表弟在京城里当差,说得可清楚了。是她私通外男,坏了名节,沈家才把她扔到这冰天雪地来,还美其名曰‘联姻’!”
“这……不能吧?沈夫人医术高明,又救了那么多兄弟……”
“医术高明又如何?京城的那些大家小姐,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那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她跟军中将领关系不清,还私底下和蛮夷的人勾结,说不定就是来当细作的!”
流言如毒蛇吐信,迅速在军营中蔓延开来。它精准地抓住了兵士们朴素的忠诚与对未知的恐惧,将沈念塑造成了一个心思歹毒、水性杨花的形象。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沈映雪的推波助澜。
京城,沈家。沈映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美艳的脸,眼神里却满是怨毒。她本是天之骄女,却被那个不起眼的庶妹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镇北将军夫人”之位。原以为沈念一去北境,迟早会被谢行川厌弃,被风沙淹没,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凭着一手医术,在军中立足了。
“小姐,您看,京城里那些人都信了。不少人都说,沈念怕是京城派去监视谢将军的棋子。”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禀报,眼中带着一丝兴奋。
“棋子?”沈映雪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金钗,锋利的尖端在掌心划出浅浅的红痕,“她配吗?她不过是我利用的一枚废子罢了。谢行川那匹狼,岂会轻易被朝廷摆布?我要的,是让谢行川看清她的真面目,让她自己……死在北境。”
她将金钗插入发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借刀杀人,既能除掉沈念这个眼中钉,又能让谢行川与朝廷的关系更加紧张,一举两得。
而远在北境的沈念,对此浑然不觉。
直到,她发现军中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感激,逐渐变得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警惕与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