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我是这里的老板!”
朱立生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失血而有些虚弱,但在这片狼藉和短暂的死寂中,却异常清晰。
国字脸民警的目光,像两把探照灯,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他看着朱立生额头上那道还在往外渗血的口子,以及那张被血污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生子!”
“我滴个娘哎!生子你头咋流血了!”
朱全才和朱全香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两个老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朱立生,声音里全是颤抖和恐惧。
“我没事,老汉,大姑,就是破了点皮。”朱立生反手拍了拍老汉的胳膊,示意他安心。
“还说没事!都流了这么多血!”朱全香看着那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喜儿!喜儿你快过来!你不是带了纱布吗?快!给你生子哥包上!”
小舅妈朱凤也挤了过来,一把将身后一个姑娘推到了前面。
那姑娘正是刘喜儿。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药包,脸蛋煞白,看着朱立生额头上的血,吓得嘴唇都在哆嗦。
“舅妈,这……这不合适吧。”朱立生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场面,哭笑不得。
“有啥不合适的!赶紧的!”朱凤瞪了他一眼。
刘喜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朱立生怀里。
她稳住身子,低着头,不敢看朱立生的眼睛,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生子哥,你……你忍着点。”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擦拭着朱立生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的手指很凉,带着轻微的颤抖,偶尔碰到朱立生的皮肤,让他感觉一阵酥麻。
活动板房前,黑压压地站着一群挂彩的人。
断了门牙的,捂着漏风的嘴。
鼻子被打歪的,哼哼唧唧。
还有那个被扒得只剩裤衩的哥们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件破雨衣披在身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立生和那几个警察身上。
王伟早就从他的“冰水浴缸”里捞出了手机,正凑在一个民警旁边,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
“领导,您看,这事真就是个误会!都是钓鱼佬,脾气冲,上头了!”
那民警在本子上记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国字脸民警听完手下的简短汇报,又扫了一眼那群鼻青脸肿的“伤员”,最后大步走到朱立生面前。
刘喜儿吓得手一抖,赶紧退到了一边。
“朱老板是吧?”国字脸民警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朱立生迎着他的目光。
“这里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过了。”
国字脸民警指了指周围的人!
“基本上除了一些个人财产和钓场的设施损失,人员受伤程度都算轻伤。
现在问你,这事,你打算走公,还是走私?”
朱立生想都没想。
“走私。”
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
要是报了警,立了案,他这“朱家巨物塘”明天就得上地方新闻。
尤其一次性得罪这么多的钓鱼佬,鱼贩子,大小老板们,还做狗屁的黑坑钓场,直接关门得了。
国字脸民警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旁边一个年轻民警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说道:
“既然老板选择私了,那我们警方的处理意见有几点,你们都听清楚了。”
“第一,这次冲突的发生地点,是在朱老板的钓场。
起因,也是因为塘里的鱼。所以,钓场管理不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点,朱老板,你有没有异议?”
朱立生摇头:“没有异议,我认。”
年轻民警继续说道:“第二,动手打人,是你们自己的主观行为,不是钓场老板逼你们打的。
所以,你们各自造成的损失,包括医药费、个人财物损坏,主要责任在你们自己。”
这话一出,人群里响起一阵不满的骚动。
“凭啥啊!是他先偷我鱼的!”
“放屁!你他妈先动的手!”
“安静!”国字脸民警一声暴喝,场面又安静下来。
另一个民警接着补充:“第三,根据情节,我们会判定出主要责任人。
比如,第一个动手偷鱼的,第一个动手打人的,都要负主要责任。
剩下的经济损失,由其他参与斗殴的次要责任人共同承担。”
他最后看向朱立生:“朱老板,你作为钓场主,有权决定是否追究这些人的责任。
你可以选择追究所有人的,也可以只追究主要责任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朱立生身上。
特别是那个偷鱼的瘦高个,和那个把他杵进水里的龅牙佬,两个人都紧张地看着朱立生,等着他的判决。
朱立生笑了笑,额头上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龇了龇牙。
他摆了摆手,示意警察他有话要说。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眼前这百十号人,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老板,各位兄弟!”
“今天这事,赖我!”
他直起身,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真诚。
“我朱立生,第一天开门做生意,没经验,地方小,人又多,招待不周。
让大家受了惊,受了委屈,是我管理上的问题!我在这里,给大伙儿赔个不是!”
他又鞠了一躬。
人群彻底安静了。
没人想到,这个看着憨厚的年轻老板,会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所以,今天各位所有的损失,不管是医药费,还是坏了的鱼竿、鱼护,都算我的!我全赔!”
“另外,今天所有人的钓费,全免!已经交了钱的,等会儿我全额退款!”
“哗——”
人群炸了。
“老板大气!”
“朱老板,敞亮!”
“就冲你这句话,以后我就认准你这儿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讶异。
这年轻人,会来事啊。
朱立生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这庙小,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大佛。
这么多人,再挤下去,迟早还得再出事。
所以,我有个想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从今天起,我这‘朱家巨物塘’,正式推出会员制!
我会在手机上建立一个终身会员群!”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不管你是来钓鱼的,还是来看热闹的,只要你在这儿,就有资格办理!”
“只要在今天之内,缴纳一万块会员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这钓场的终身会员!加入终身会员群。”
“会员福利有两条!”
“第一,但凡是终身会员内成员,本人可永久享受所有钓费八折票费优惠!”
“第二,终身会员拥有钓位优先预定权!以后我这儿要是扩大了,开了分塘,终身会员永远享有优先权!”
“只有一个限制,这个会员资格仅限本人使用,禁止借用,禁止租、借、买、卖他人使用。
另外,本次开放终身会员名额,仅限今天在场的人!过了今天,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一万块,终身会员?
八折优惠?
钓位优先?
整个鱼塘,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朱立生。
在场的,哪个不是有点身家的人?哪个没听说过那些高端钓场?
别说出这种几十斤巨物的神仙塘子,就是普通黑坑,办个年卡都得好几千。
那些能钓大家伙的度假村,会员费哪个不是几十万上百万起步的?
一万块,买个终身制?
还他妈是这种能把人胳膊拉断的神仙塘?
这老板不是疯了,就是脑子被刚才那一下给砸坏了!
当然,这些人还是太低估这个终身会员的含金量了。 眼下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终身会员越往后越牛逼的现实意义和象征意义,它的影响力随着时间推移,将会变得越来越逆天。 可以这么说,眼前这些人只要办了这个终身会员的名额,直接就可以原地躺平了。
往后靠着这个名额的影响力,随随便便弄个百亿富豪当一当,跟玩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就连朱立生本人都想不到,他今天灵机一动,弄出这个终身会员,将来会成为怎样一个bUG级的存在。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
“我办!老子要第一个办!”
一个鱼贩子最先反应过来,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就往朱立生手里塞。
“朱老板!给我办一个!我这儿有现金!”
“我我我!我也要办!”
“别挤!妈的,谁踩我脚了!”
“老板!我转账!我先扫!”
刚刚还因为打架而混乱的场面,再一次失控了。
只不过这次,他们不是为了抢鱼,而是为了抢着给朱立生送钱!
“大姑,把你手机拿来,建群,收钱!”
朱立生被人群挤的连连后退,额头上的绷带都开始往外渗血了。
朱全香和朱全才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朱立生。
几个民警站在外围,看着这魔幻的一幕,面面相觑。
国字脸民警愣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从嘴角挤出五个字:
“人才呐!”
另一位年轻点的实习民警比较较真,追问国字脸队长道:“头,不是还要停业整顿三天吗?”
国字脸民警回头瞅了一眼年轻民警,带着考究意味反问一句:“还有纠纷吗?”
年轻民警想了想,摇摇头!
“还有矛盾吗?”
年轻民警又是摇摇头,但似乎还是有话要说,只是没等他开口,国字脸民警回头就走,空气里只回荡着两个字!
“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