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儿的脸在鸿运大酒楼门口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蜡黄,像是长久缺少营养跟油水。
有点瘦,但却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貌。
这女人简直了,乡下能出这么一个“妖精”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尤其她那张清秀的脸蛋,还有那件旧衣服都裹不住的好身段。
朱立生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满脑子都是三字经:“好生养、双胞胎、我的菜、龙凤胎……”。
只是这女人也太腼腆了!
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主动开口。
他看了一眼还坐在三轮车斗里,头都快埋进胸口的刘喜儿,感觉这姑娘能把自己憋死。
“生子!”
小舅妈朱凤的声音像一挂鞭炮,她几步冲过去,把刘喜儿从车上硬拽了下来。
“看舅妈把谁给你带来了!”
朱凤把刘喜儿往朱立生面前一推,那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撞进朱立生怀里。
“你不是天天念叨着就喜欢我们家喜儿吗?喏,人我给你连哄带骗弄来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朱凤说完,还冲着朱立生猛眨眼睛。
朱立生脑门上挂下三道黑线。
我啥时候说过喜欢人家了?
这纯属“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这是造谣,是污蔑!
他看着刘喜儿那张快要滴出血的脸,还有那微微发抖的肩膀,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变了。
“咳咳!放心小舅妈,交给我就行。”
朱立生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往前一步,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
“你好刘喜儿,我叫朱立生。咱们……应该见过不止一次了,只是没说过话!”
他手伸在半空,场面一度很尴尬。
刘喜儿就是不抬头,两只手死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哎呀你这孩子!”
朱凤看不下去了,一把抓起刘喜儿的手,硬塞进了朱立生的大黑手里。
“就握个手认识一下,这有啥的!喜儿,你平时那股泼辣劲呢?
今天咋跟个小媳妇似的?
你该不会……真看上我们家生子了吧?”
这话一出,刘喜儿再也扛不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不看朱立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反而瞪着朱凤。
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手正被个大男人握着,只急着辩解。
“凤姨你胡说!我……我才没有看上……看上……”
她“看上”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刚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那只被朱立生握着的小手,又软又滑,就是凉了点,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好好好,没看上,没看上!”
朱凤一看有戏,笑得更欢了,“没看上也不耽误咱们吃大户!今天咱们的目标是啥?吃穷他!”
她说着,看见朱立生还握着人家的手不放,直接被气笑了。
“撒手!让你握个手,你还没完了?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嫌害臊!
等会儿进去,没人的时候你俩爱咋摸咋摸去!”
朱立生跟刘喜儿两个人,脸同时涨得通红,狂汗不已。
这结了婚的女人就是彪悍,火力太猛了!
得了便宜卖个乖是应该的。
“好嘞!”朱立生赶紧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学着电视里那样。
“至尊贵宾两位,里边请!上座!必须上座!”
“噗嗤……”
刘喜儿终于被他这怪模怪样给逗笑了。
她这一笑,像阴天里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让朱立生看得有点发愣。
……
鸿运大酒楼,二楼最大的包厢。
朱立生特意把刘喜儿安排在自己身边,另一边坐着小舅妈朱凤。
大姑朱全香、二姑朱全秀她们几个女人坐在一起,目光时不时地就往刘喜儿身上瞟。
朱全香用胳膊肘碰了碰朱全秀,压着嗓子说:“这姑娘看着不错,就是瘦了点,太老实了,怕是以后要吃亏。”
朱全秀笑着点点头:“挺好的,人看着就本分,跟生子配。”
男人那桌,小舅刘文强已经喝高了。
他光着膀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
“我跟你们说!白天那条草鱼王,四十多斤!
那家伙,尾巴一甩,浪都有一米高!要不是我水性好,一把抱住它的腰,它就跑了!”
朱大壮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小声跟朱小毛嘀咕:“他又开始了,那鱼明明是生子给按住的。”
朱小毛夹了块排骨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让他吹,不吹牛他憋得慌。”
朱立生的大表哥田娃,当然人家有正名,叫田有志,只是回到村里没几个人喊他正名,甚至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正名,开口闭口都是田娃。
他是朱立生专门打电话给摇回来的,为了鱼塘改钓场的各种手续问题。
这位大表哥可是朱立生所有亲戚中学历最好,也是靠自己努力,混的最好的一位。
目前在县里某个机关单位工作,虽然只是个小科员,但也属于吃公家饭的,混体质的,不可小觑。
由于思维认知等方面的大不同,与朱立生虽是老表关系,但属于那种见面三句话,多一句都聊不下去的尴尬表兄弟。
有大姑在中间做桥梁,关系一直维系在一种忽远忽近的状态。
朱立生也知道,假如没有大姑在,人家恐怕不会搭理他,实在是境界差太远了。
这位大表哥是那种比较严肃,有正事,从来不开玩笑的那种人。
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地坐在那儿,看着吵闹的众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又皱。
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上一口,不说话也不搭茬,就那么观察着众人。
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整个包厢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仿佛跟他没多大关系。
另一边,朱立生却有些麻爪,从何下手。
他今天没怎么喝酒,殷勤备至,一个劲地给刘喜儿夹菜。
“吃个鸡腿。”
“这个鱼不错,没刺。”
刘喜儿只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东西,脸颊始终带着一抹红晕。
朱凤在旁边看着,心里急得不行,不停地用脚在桌子底下踢朱立生。
“你光夹菜有啥用啊?说话啊!”
“说……说啥?”
“问她家里的情况啊!问她喜欢吃啥啊!你个木头!”
就在朱立生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
“砰!”
包厢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村长朱大海腆着个啤酒肚,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村委的干部。
“哎呀呀,真热闹啊!生子,发了财请全村吃饭,怎么不叫上我这个村长啊?看不起我?”
朱大海的声音又响又亮,瞬间把包厢里的嘈杂声都压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小舅刘文强的牛也不吹了,他放下酒杯,眯着眼看着朱大海。
大姑朱全香的脸,直接沉了下来。
朱立生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
朱大海已经径直走了过来,他看都没看别人,目光直接锁定了朱立生和刘喜儿中间的那个空位。
他也不客气,不知道从哪搬了张椅子过来,“哐当”一声,硬生生挤了进来。
他那肥硕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把朱立生和刘喜儿隔开。
他一屁股坐下,桌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朱大海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转向朱立生,皮笑肉不笑地说:
“生子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挣了两个钱,是好事。
但可不能忘了本,忘了是谁让你承包的鱼塘,是谁给了你发财的机会啊。”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朱立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朱凤先炸了。
这头死肥猪!
老娘辛辛苦苦搭的鹊桥,你上来一屁股就给坐塌了?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正要发作。
“朱村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朱立生的大表哥,田娃。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看着朱大海。
“据我所知,生子家的鱼塘,是走的正常承包流程,合同一签二十年,钱也是一分没少交。
怎么就成了你给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