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失重感如同把脑子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紧接着，脚下一空。
“噗通！”
狗啃泥。
顾凡猛地从泥潭中探出头，大口喘息，甩掉脸上的污泥。
入眼处，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枯死的古树像扭曲的鬼手伸向天空，垂下的藤蔓上挂着不明生物的粘液。
“咳咳……”
顾凡抹了一把脸，警惕地环顾四周。
没人。
张烈，林雪儿没了踪影。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妖兽的啼鸣，在死寂的沼泽上空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顾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半透明光幕。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这什么情况？刚才还在演武场，怎么一眨眼就掉进泥坑了？】
【这就是传送阵？看着都晕！主播你没事吧？】
【完了完了！这是随机传送！典型的吃鸡模式开局啊！主办方太会玩了！】
【这下麻烦大了！主播和张烈、林雪儿被分开了！这可是沼泽地，单兵作战最危险的地形！】
【别慌！主播有挂！虽然还没充值，但脑子还在！】
顾凡费力地把腿从泥里拔出来，爬上一块稍微干燥点的凸起岩石，迅速清理着身上的装备。
“随机落点么……”
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青云宗，还真是把‘养蛊’这套贯彻到底了。”
这种地形，对于像王辰那种拉帮结派的大团队来说，简直是噩梦。一旦陷入泥潭，人数优势不仅发挥不出来，反而会因为行动迟缓而成为活靶子。
但对于落单的人来说，这里同样是地狱。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泥水下，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
“必须先搞清楚环境。”
顾凡没有盲目移动。在这迷雾重重的沼泽里乱跑，跟找死没区别。
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只经过改装的“灵眼飞鸢”。
这东西上次炸蒙面人时毁了一架，好在后面又有人打赏给他。
“去。”
顾凡指尖一点，注入一丝灵气。
嗡——
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飞鸢无声无息地振翅而起，如同幽灵般钻入空中的迷雾，迅速攀升至树冠之上。
顾凡盘膝坐在岩石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玉简贴在额头。
下一秒，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飞鸢传回的画面。
上帝视角开启。
原本灰暗的沼泽，在飞鸢的特殊视野下变得清晰无比。
“热成像模式，启动。”
顾凡心中默念。
画面瞬间切换，变成了黑白的底色，而那些散发着热量的活物，则变成了醒目的橙红色光点。
在距离他不到五百米的一处水域，平静的水面下，潜伏着七八个巨大的长条状红点。
那是……鳄蜥妖。
聚气境妖兽，皮糙肉厚，咬合力惊人，最擅长在沼泽里伏击猎物。
而在这些鳄蜥妖的包围圈边缘，三个橙红色的人形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顾凡调整焦距，拉近视野。
那是三个身穿青云宗外门服饰的弟子。
两男一女，看样子也是临时组建的小队。他们背靠背，手持兵刃，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色紧张到了极点。
“师兄，这地方太邪门了，我的脚都快拔不出来了。”其中一个瘦高的弟子抱怨道，声音里带着颤抖，“要不我们先找个高地躲一躲？”
“闭嘴！”领头的方脸弟子低喝一声，手中的长刀警惕地指着四周，“躲？往哪躲？现在到处都是人，躲起来就是等死！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同门，人多了才安全！”
剩下的那个女弟子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剑，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正好，有人替我探路。”
顾凡收敛气息，将身体蜷缩在岩石后的阴影里，如同一块毫无生气的朽木。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沼泽地形复杂，虽然限制了大部队，但对他这种擅长利用环境和道具的“老阴比”来说，却是天然的主场。
与其现在冲出去找队友，不如先观察一下这片区域的生态链。
也就是所谓的——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五百米外。
那个三人小队还在艰难跋涉。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淤泥深处，几双冰冷的竖瞳已经锁定了他们。
“小心！”
领头的方脸弟子突然感觉脚下一紧，像是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坚硬的东西”猛地翻身暴起！
哗啦！
泥浆炸裂漫天。
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从泥潭中窜出，直奔那名瘦高弟子的咽喉！
“啊——！”
瘦高弟子反应慢了半拍，只能下意识地举剑格挡。
铛！
火星四溅。
鳄蜥妖的冲击力何其恐怖，瘦高弟子手中的长剑直接被撞飞，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翻，重重摔进泥里。
“孽畜！找死！”
方脸弟子怒吼一声，长刀泛起土黄色的灵光，狠狠劈在鳄蜥妖的背甲上。
但这鳄蜥妖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的鳞片，这一刀下去，只留下了一道白印，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长尾一扫，如同一条钢鞭，抽向那名女弟子。
“结阵！快结阵！”
三人手忙脚乱，虽然勉强挡住了鳄蜥妖的第一波攻势，但节奏彻底乱了。
瘦高弟子的腿被鳄蜥妖的爪子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泥水。
“嘶——”
血腥味扩散。
原本潜伏在周围的其他几只鳄蜥妖也开始蠢蠢欲动，水面上泛起了一道道细微的涟漪。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心惊肉跳。
【这鳄蜥妖也太硬了吧！那可是锻体八重的全力一击啊！】
【节奏乱了，这三个人要凉。】
【主播就在旁边看着？不打算出手救一下？大家都是同门啊！】
【楼上的圣母先去看看脑科！这是大比！是生死战！救他们？万一被反咬一口怎么办？】
顾凡看着弹幕，面无表情。
救人？
如果是张烈或者林雪儿，他会毫不犹豫。
但这三个素不相识的人……
自己没补刀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况且，这只鳄蜥妖，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掠食者，还在暗处。
飞鸢的视野中，顾凡敏锐地捕捉到，在距离战场不到五十米的一丛芦苇荡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热源，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
那种频率，像是在调整呼吸。
“那是……”
顾凡瞳孔微微一缩。
战场上。
三人小队终于凭借着人数优势，付出了两人挂彩的代价，将那只袭击的鳄蜥妖斩杀。
庞大的尸体倒在泥潭中，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呼……呼……”
方脸弟子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快……快取妖丹！这畜生的血会引来更多妖兽，我们得赶紧走！”
他顾不上擦汗，伸手就要去剖鳄蜥妖的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
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一道黑影，如同黑色的闪电，从侧面的芦苇荡中激射而出！
快！
太快了！
快到连飞鸢的捕捉画面都出现了一丝模糊的残影。
那黑影贴着水面滑行，脚尖点在漂浮的枯叶上，如履平地。
方脸弟子的手刚碰到鳄蜥妖的尸体，就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
随后，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噗嗤！
鲜血喷涌。
那黑影没有丝毫停顿，在斩杀方脸弟子的瞬间，手腕一抖，长剑划出一道刁钻至极的弧线，刺向一旁正在包扎伤口的瘦高弟子。
“你是……”
瘦高弟子惊恐地瞪大眼睛，话还没说完，剑尖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剑封喉！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刚才还合力击杀聚气境妖兽的三人小队，瞬间两死一伤！
剩下的那名女弟子彻底吓傻了。
她瘫坐在泥水里，浑身颤抖，看着那个站在尸体中间的黑衣人，连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秦……秦风……”
她颤抖着吐出这个名字。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紧接着弹幕疯狂刷屏。
【卧槽！这什么速度？！】
【这就是“快剑”秦风？太狠了吧！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秒杀？】
【这才是真正的杀手啊！刚才那三个人在他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主播危险了！这家伙就在附近！】
顾凡透过飞鸢的视野，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面容冷峻，眼神如刀。他手中的长剑极薄，剑刃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四小天王”之一，“快剑”秦风。
果然名不虚传。
秦风看都没看那个吓破胆的女弟子，只是弯下腰，熟练地从两具尸体上搜出身份令牌，揣进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冰冷的眸子，竟然直直地看向了五百米外，顾凡藏身的那块岩石。
顾凡心中猛地一凛。
被发现了？！
不可能！
自己距离他足足五百米，而且开启了隐匿符，身上还涂满了掩盖气味的淤泥，他是怎么发现的？
难道是飞鸢？
顾凡下意识地想要操控飞鸢升空。
但秦风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了这么久，不出来聊聊吗？”
顾凡叹了口气。
他知道，装不下去了。
这秦风的感知力，简直敏锐得像个怪物。
或许是他刚才操控飞鸢时泄露的一丝灵气波动，或许是他在心里给那三人判死刑时流露出的那一瞬间杀意。
总之，对于这种级别的剑客来说，只要有一丝破绽，就足够了。
“聊聊？”
顾凡从岩石后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脸上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秦兄剑法超群，在下佩服。不过这沼泽地里湿气重，聊久了容易得风湿。”
隔着五百米的迷雾，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秦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顾凡这种淡定的反应有些意外。
“你是那个顾凡？”
秦风认出了他。
毕竟最近外门里闹得最凶的，除了他们“四小天王”，就是这个敢跟赵坤硬刚的狠人。
“正是在下。”顾凡拱了拱手。
“有点意思。”
秦风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凡。
“赵坤那个废物花了大价钱，要在这次大比里买你的人头。听说价格是一件玄阶中品法器，外加三千灵石。”
秦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说实话，这价格，连我都心动了。”
顾凡挑了挑眉。
“看来我的命还挺值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了那把高压喷射枪。
“不过秦兄这种高手，应该不缺这点灵石吧？”
“是不缺。”
不过，我缺一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