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迎来了班主任“活阎王”宋老师的课堂。
与往常不同，今天的宋老师格外严肃，脸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他没有像平时那样进行课堂互动，甚至连例行的提问环节都精简了许多。他站在讲台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全班，最后如同探照灯一般，重点在李渡、吴婧、曲一彤、赵海龙、周慕云等几个昨日风波的中心人物身上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的审视，带着无形的压力，让被盯着的几人如坐针毡。吴婧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曲一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避开视线；赵海龙则显得坐立不安，眼神闪烁；周慕云更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李渡虽然灵魂来自末世，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深知在这种环境下过度张扬并非明智之举。若是引起宋老师过多的“关注”和“兴趣”，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于是，他非常识时务地扮演起一个意识到错误、心中惭愧的学生，微微低下头，目光盯着桌面，完美融入了“鹌鹑”的行列。
宋老师似乎对这番“敲打”产生的效果颇为满意，冰冷的脸色稍缓，这才开始正式上课。
这堂课主要讲解高考数学的易错题型。大夏国的高考数学难度，丝毫不逊于李渡前世，甚至在某些应用和逻辑层面更为刁钻。对于依靠记忆碎片获取知识的李渡来说，听着宋老师的讲解，虽然不至于像听天书，但也仅仅是“略微听懂”的程度。如果让他现在亲自下场解题，估计十道题里能错个七八道。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必须在武道实战的高考加分项上谋求突破！文化课成绩的提升，绝非短短三个月能够一蹴而就的。
“我觉醒的是命运改写系统，又不是学霸系统…开挂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啊。”李渡在心中苦笑，“总不能指望用系统去识别试卷，然后把错的答案强行改成对的吧？那也太离谱了。”
这堂课，宋老师明显有意锻炼文化课排名前列的同学，频繁点名让周慕云、左希捷等人上黑板答题。周慕云被叫到好几次，每次起身时，都忍不住回头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哀怨的眼神瞟向李渡，仿佛在说“都是你惹的祸，连累我也被重点关注”。
李渡只能无辜地耸耸肩，用眼神回应：“哥们儿，这真不赖我，是老宋自己的主意。”
煎熬的数学课终于在下课铃声中结束。李渡心中暗松一口气，正准备化身脱缰的野马，第一个冲出教室奔赴食堂，却被宋老师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李渡，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李渡心里“咯噔”一下，只得对投来询问目光的张胖子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用等自己吃饭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班主任单独找他谈话，批评教育一下昨天的事情。然而，当他跟着宋老师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时，却发现里面并非只有宋老师一人。
语文老师展鸿飞和体育老师王老师赫然在座，两人面前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似乎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
宋老师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展老师和王老师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堂会审”的格局。他指了指对面一张空着的椅子，对李渡说：“坐。”
李渡依言坐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三位主科老师齐聚一堂的用意。
宋老师没有绕圈子，开口就是王炸：
“李渡，你昨天在操场上玩的那些小伎俩，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吗？”
李渡心中一震，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没听懂宋老师在说什么。
宋老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不要小看了校领导和老师们的信息渠道和判断力。你昨天的手段，尺度拿捏得是有点水准，把事情控制在‘学生冲突’和‘擂台对决’的框架内，利用了规则。但如果我们真想深究下去——比如吕义龙偷学功法与你是否知情？陈健的‘意外’是否有你引导的成分？杜克之死是否必要？——这些细节，足够让你进去蹲几年了。怎么，不相信？觉得我是在诈你？”
李渡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宋老师说的绝非虚言。这个世界对武道和秩序的管理极为严格，自己昨天的行为游走在灰色边缘，若真有心追究，麻烦绝对不小。
但另一方面，他也迅速冷静下来。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三位科任老师，而不是校领导或警署的人，这就说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他们大概率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来“谈判”或者说“投资”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渡不再装糊涂。他连忙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诚恳又带着点后怕的讨好表情，对着三位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宋老师，展老师，王老师！学生知错了！昨天是我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给学校、给老师们添麻烦了！”他语气真挚，语速加快，“感谢老师们明察秋毫，更感谢老师们愿意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是你们帮我压下了这件事，这份恩情，学生李渡铭记在心！以后我一定努力学习，认真修炼，绝不辜负三位老师的殷切期望和回护之情！”
他这番话，丝滑流畅，直指核心——承认错误（但模糊具体），表达感激（点明老师暗中相助），表态未来（展示价值）。一套组合拳下来，行云流水。
这番表现，让原本准备了好一番说辞的展鸿飞老师和王老师都愣了一下，纷纷侧目看向居中而坐的宋老师，眼神里带着询问——老宋，你提前给他透过底了？
宋老师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稳住，他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急智。我从来没跟他提过今天的事，估计是他自己瞎猜出来的。”
展鸿飞老师闻言，儒雅的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点了点头：“李渡同学的反应和悟性，我一直是非常认可的。年轻人嘛，孰能无过？关键在于知错能改，并且有能力将事情导向更好的结果。从这一点来看，昨天的表现，我认为对他而言，未必是减分项。”
体育王老师性格耿直，也跟着表态：“我是个粗人，不像展老师、宋老师你们会分析人。我的想法就一个：是好苗子，就不能轻易折了！尤其是李渡这样天赋出众的，更需要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在旁边保驾护航，别让他长歪了，也别让他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了！”
宋老师听着两位同事的话，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这学生何德何能啊，能让你们两位这么力挺？本来我今天是想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敬畏，收敛一下锋芒的。你们俩这么一说，不是存心拆我的台嘛！”
王老师连忙憨厚地道歉，挠了挠头：“宋老师别见怪，主要是今天体育课上，李渡的表现确实给了我一些惊喜，让我有点激动了。”
宋老师摆了摆手，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重新看向李渡，语气恢复了严肃，但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压迫感：
“李渡，你了解关宁市各重点高中在人才培养方面的侧重点和特色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超出了李渡的预料。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里对此似乎并无系统性的了解，只能根据平时家长里短的闲聊和一些模糊印象推测道：
“我听说……一中对一线士兵子女比较青睐，二中好像相反，更喜欢非一线背景的学生？咱们三中好像是有教无类，招生比较灵活……老师，您问的是这些吗？”他不敢确定，语气带着试探。
宋老师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他轻咳两声，缓缓开口，“我给你举几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一中偏爱一线士兵子女，因为他们的人才培养核心特色是‘纪律’！他们擅长在严格的框架内，培养出综合素质优秀、令行禁止的标准军人。对他们而言，在规则范围内，能将所有能力拉到顶尖的，才是他们眼中的天才。”
“四中则倾向于招收家境相对普通甚至贫寒的学生。他们的理念是‘苦难磨砺英才’，认为同样天赋的孩子，吃得苦越多，意志越坚韧，才越值得培养，潜力也越大。”
“五中侧重体育，六中侧重文科综合，九中侧重理科综合。这三所学校都信奉‘一专多能’，认为某一学科达到极致的天才，其他学科也绝不会太差，而这种极致的专精，更有利于学生在未来的特定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
宋老师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渡：“那么，你现在知道我们三中的特色了吗？”
李渡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班级里那盘根错节、泾渭分明的一个个小团体。别的学校肯定也有学生自发形成的小圈子，但像三中这样，几乎成为班级生态显着特征的，确实少见。他甚至回忆起，有时候学生们确实可以通过私人交情，请求老师微调座位，这其中的引导意味就有些明显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李渡脱口而出：“莫非……咱们学校的特色，是培养小团体领袖？或者说，是具有领导力和整合能力的……独特天才？”
宋老师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没想到李渡能这么快就抓住关键！他微微颔首：“你小子……猜对了一大半！”
“小团体的存在，只是表象，是土壤，是试炼场！”宋老师的语气带着一丝自豪，“三中真正要培养的，是能够在这种复杂生态中脱颖而出、独一无二的‘领袖’！甚至我们在分班之初，都无法预料每个班级最终会孕育出什么样的人才。每一年都不同！学生们在班级里合作、竞争、博弈，最终自然会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核心和灵魂人物。而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能在所有小团体的激烈竞争中，最终拔得头筹，展现出最强领导力和发展潜力的那一个！”
他目光重新落在李渡身上，带着审视与期待：“而你，李渡，从高一分班开始，就一直是我们几位老师重点考察和关注的目标之一。”
李渡听到这话，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在他的记忆里，原身似乎并没有享受到什么特殊的资源倾斜，与班主任宋老师的关系更是谈不上密切，甚至因为家境普通和性格原因，偶尔还会被“活阎王”针对。
宋老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点破：“你是不是觉得，学校或者说老师，并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培养资源’？”
李渡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你之前一直的表现……都不太理想，甚至可以说，有点差。”宋老师的话毫不留情。
这让李渡有些愕然。难道为人处世、情商高低，也在考核范围之内？
宋老师没有卖关子，侃侃而谈：“咱们班，男生四个小团体，女生四个小团体。你感觉我之前，更看好谁呢？”
李渡仔细回想宋老师平日里的态度，谨慎地回答：“男生这边……您平时似乎对纨绔帮那边关注更多一些，其次是学霸帮。女生那边，您对学霸帮最好，其次是二姐帮……但总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公平。”
宋老师反问：“那你知道学校的评价标准是什么吗？”
李渡摇了摇头，这个他是真不知道。
“很简单，主要就三项。”宋老师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领袖的个人综合实力（包括文化课、体育、潜力）；第二，其所在团体的综合实力（成员平均水平和协作性）；第三，团体的人数规模和发展潜力。”
他看着李渡，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而你小子，之前在这三项上，可以说是全面落后！你的个人总分，长期在班级十五名左右徘徊；你的小团体成员，张胖子、高磊高岩他们，成绩也多在二十名开外；你们团体的人数，长期稳定在五人，是男生几个团体里最少的！这种情况下，你让老师怎么把宝贵的‘资源’和‘关注’倾斜给你？也怪不得老师之前对你要求严格吧？”
李渡听完，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之前的“不受待见”，根源在这里！宋老师是真的在为他这个“潜力股”迟迟不能爆发而着急啊！
展鸿飞老师见气氛有些压抑，笑着插话道：“谁让李渡同学偏偏语文天赋不错呢？我之前在教研组，可没少替你说话，无奈人微言轻，不是班主任啊！”他说着，和宋老师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展老师接着对李渡说：“不过，昨天你的一系列行动，可以说彻底打破了班级里维持已久的固有格局！以往的很多评价标准，在你这里就不适用了。我们三个私下里分析过，男生这边，杜克身亡，吕义龙伏诛，陈健重伤，学霸帮瞬间崩溃了一半，周慕云那小子性格偏软，似乎无意也无力挑起大梁，估计会寻求与其他团体合作。纨绔帮的赵海龙那边，迟早会跟你对上，但我们……并不看好他们能赢过手段……嗯，比较灵活的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女生那边更热闹，除了学霸帮相对稳定，大姐帮、二姐帮、甚至社会姐帮，都因为昨天的事情和你的出现，出现了松动的迹象，未来甚至有解体的可能。而这背后的‘罪魁祸首’，怎么看都绕不开你李渡啊！”
宋老师接过话头，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所以，我们三人经过商议，决定联手帮你压下昨天的事端，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从今天起，你将正式被列入学校‘重点培养’的名单。我们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看好，更不要辜负我们三中‘领袖培养’模式的初衷！”
李渡闻言，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再次站起身，挺直腰板，语气坚定地表态：
“请三位老师放心！李渡一定抓住机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更不会给三中丢脸！”
三位老师又仔细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关于修炼、学习以及如何处理后续可能出现的挑战，这才满意地让李渡离开了办公室。
从略显昏暗的办公室走出来，重新沐浴在午间的阳光下，李渡感觉脚步都有些飘忽。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他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独自在这陌生的世界挣扎求存，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套独特的培养体系。
“成绩不是第一，却阴差阳错成了班级里的‘头牌’……这运气，还真是……”李渡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三中这种人才培养机制，倒是有点意思。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