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条蜿蜒的黑色线条闯入视线,像一条蛰伏的长蛇,横穿过山西、陕西、甘肃三省!是铁路!
郑大虎的眼睛骤然亮了,之前因接头点暴露而紧绷的神经,竟在这一刻松了半分。
敌人盯着的是公路上的车辆,谁会想到运送“火苗”的人,会混在火车的旅客里?坐火车不仅能轻松跨越几个省,省去开车的疲惫,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线完全脱离了敌人的监控范围,隐蔽性远超预期。
他的手指沿着铁路线滑动,郑大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原本被固定路线束缚的思维,此刻彻底放开。
他不再需要纠结于公路上的追兵,也不用顾虑补给点的安全,只要能混上火车,就能将主动权重新握在手里。
郑大虎猛踩油门,军用吉普的引擎在崎岖山路上爆发出嘶吼,车轮卷起的尘土如黄龙般紧随其后。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脑海里那条“铁路+公路”的路线愈发清晰,先乘火车抵达嘉峪关,再换卡车直插敦煌,经哈密、吐鲁番南下罗布泊。
这条路线既避开了原计划中可能布满眼线的公路,又能用交通工具的频繁切换打乱追踪节奏,堪称眼下最优解。
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地图,手指在“鄂尔多斯”字样上轻点。
吉普车轻便灵活,适合在内蒙古复杂地形中穿梭;等驶到开阔地带,再取出空间里马力更足的卡车续航。
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车辆损耗,更能让敌特难以锁定目标,朔州地界的军绿色吉普或许扎眼,但到了地广人稀的甘肃、新疆,信息传递的滞后性会让识别难度陡增。
“他们绝想不到我会放弃好走的公路,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郑大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油门踩得更深,吉普如离弦之箭般朝北疾驰,很快便消失在太行山脉的褶皱里。
与此同时,四九城那座隐秘的防空洞总部内,烟雾几乎要将会议室的灯光染成灰色。
郑大虎的老师长将烟蒂摁灭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保密等级拉满,分段传递信息,怎么还是暴露了?”
朔州接头点被毁、联络员牺牲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
旁边一位首长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无奈:“通知后方,重新制作核心部件吧。”
话音刚落,主位领导猛地拍了桌子,茶水杯都震得作响:“说得轻巧!那些科学家熬了多少日夜才弄出一件?咱们的工业底子经得起这么折腾吗?罗布泊的同志还在等‘及时雨’!”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烟草燃烧的噼啪声。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刘军官站起身,目光坚定:“两位领导,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郑大虎是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老兵,当年在泡菜国,飞机轰炸都没能拦住他,现在他肯定在想办法突围!”
老师长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重新燃起光:“对!他是老子的兵!当年老子亲自给他戴的军功章,这虎崽子胆大心细,咱们等!”
两位老领导对视一眼,最终无奈点头,眼下,除了相信郑大虎,别无他法。
而此时的四九城街头,郑保嘉正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车铃在暮色里叮当作响。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保嘉!保嘉!”他回头一看,许大茂和傻柱正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上满是慌乱。
“大茂哥,柱子哥,咋了?”郑保嘉停下车,心里莫名一紧。许大茂搓了搓手,半天没敢开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保嘉,你得挺住……这事儿和大虎哥有关。”
郑保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声音都发颤:“你别开玩笑,我哥怎么了?”
“你看报纸了吧?康定发泥石流了。”许大茂咽了口唾沫,“前几天我跟后勤主任吃饭,听他说,大虎哥跑的是甲字二号线,目的地就是康定方向。”
“嗡”的一声,郑保嘉感觉脑子里炸开了锅,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他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大茂哥,你……你是道听途说吧?我哥不会跑那条线的,绝对不会!”
许大茂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保嘉,你别自欺欺人,可大虎哥本事大,说不定避开危险了呢?”
可这些安慰像羽毛,根本抵不住郑保嘉心里的恐慌,他不敢想,要是家里没了大哥,天会不会塌下来。
浑浑噩噩回到家,郑保嘉推开门,周玉红正系着围裙做饭,郑保玲趴在桌边写作业。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玉红赶紧迎上来:“保嘉,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郑保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没……没事,就是累着了。”
他不等周玉红再问,径直走到床边,鞋都没脱就躺了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悄悄滑落,浸湿了枕头。
周玉红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温柔却坚定:“你忘了大哥临走前说的话了?有事儿别憋在心里。”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郑保嘉的伪装。他身体猛地一颤,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把许大茂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抓着周玉红的手说道:“你别告诉保玲,她还小,经不住事儿”
周玉红眼圈泛红,用力点头:“走,跟我回娘家,我爸有关系,说不定能打听着准确消息。”
郑保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坐起来,眼里重新有了光:“好!现在就去!”
四九城公安局的办公室里,烟雾浓得几乎散不开。高建业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才恍惚着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那里面早已堆满烟头,像座黑乎乎的小山包。
下午接到消息后,他就没挪过窝,眼前反复闪过郑大虎找他要计划外汽油时的模样,当时只觉得任务特殊,却没料到竟是甲字二号线,那条被称作“死亡线路”的甘孜运输线。
“老弟,你可别出事。”他低声呢喃,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康定泥石流的新闻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他和郑大虎是从泡菜国战场上互相挡过子弹的交情,如今对方生死未卜,他却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干着急。
直到门外传来执勤人员的提醒:“高局,天晚了,该下班了。”他才抬头望向窗外,发现夜色早已漫过窗棂,将城市裹进黑暗里。
高建业掐灭最后一根烟,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肩膀沉得像挂了铅。
走出公安局大楼,晚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他却没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马路上,落寞得不像话。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明明是公安局领导,却连老弟的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几天后。
而千里之外的鄂尔多斯,郑大虎正缩在背风的土沟里,牙齿忍不住打颤。
这里的海拔比华北高不少,冷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钻进衣领里,冻得他手脚发麻。
两天前抵达鄂尔多斯火车站时,人山人海的场景和严密的盘查让他瞬间放弃了坐客运火车的念头,他现在是惊弓之鸟,半点不敢暴露行迹。
“只能扒煤车了。”郑大虎咬了咬牙,在鄂尔多斯周边转了两天,才找到这个偏僻的小站。四周是茫茫荒原,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他蹲在土沟里,目光紧盯着铁轨,耐心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手脚都快冻僵时,一阵沉重的汽笛声终于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麻。
一列黑色的运煤火车慢悠悠地驶入小站,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哐当”一声停稳。郑大虎屏住呼吸,趁着站内工作人员不注意,像猎豹般冲了出去,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节敞篷煤车厢。
粗糙的煤块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衣裤,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想着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郑大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煤堆上挪动,用手扒拉出一个能容身的凹坑,然后蜷缩着蹲坐进去,尽量让身体不露出车厢边缘。冷风毫无遮挡地灌进来,他裹紧衣服,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煤灰被风吹进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痒,他赶紧用手捂住口鼻,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咳嗽声,他怕,怕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引来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头再次发出沉闷的汽笛,车身猛地一颤,缓缓启动。
随着速度加快,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哐当、哐当”地响着,掩盖了其他声响。郑大虎这才敢松开手,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喉咙里又干又疼。
火车的颠簸越来越剧烈,他的身体在坚硬的煤块上不断摩擦、撞击,硌得骨头生疼。
但郑大虎咬着牙忍受着,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吃尽苦头的准备。能参与这场运送“火苗”的任务,对他来说是荣幸,更是责任。
他靠在煤堆上,尝试闭上眼睛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尽量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