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虎是被肚子里的饥肠辘辘叫醒的,睁开眼时窗外的日头已经斜斜挂在西天上,看那光景竟已是下午四点多。
装修工人早上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早已消失,想来是收工回家了。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浑身还有些宿醉的酸胀,趿拉着拖鞋到院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激得他打了个哆嗦,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转身进了厨房,刚把铁锅架在煤炉上,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动静,夹杂着男人的怒骂,连屋里兄妹三人吃饭的筷子都顿了顿。
“我去看看。”郑大虎解下刚系上的围裙,迈着大步朝前院走。
刚拐过影壁墙,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易中海家门前,最前头站着个身穿藏青绸缎长袍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颔下留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身后跟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个个都穿着短打,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青筋虬结,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再往人群中间看,郑大虎忍不住挑了挑眉,不是傻柱是谁?只见他撸着袖子,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易中海家的门板破口大骂:“易中海你个老绝户!缩在屋里当王八呢?给我出来!这么多年你忽悠我、坑我,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何!”
郑大虎往前凑了凑,想看看这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人群外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长着一张驴脸,颧骨高突,嘴角总是往下撇着,不是许大茂还能是谁?当下也没多想,上去就照着许大茂的屁股踹了一脚,力道十足,直把许大茂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谁他妈不长眼”许大茂捂着屁股回头,刚要张嘴骂人,可看清踹他的人是郑大虎时,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脸上的怒容瞬间换成了谄媚的笑,搓着手凑上前:“大虎哥?您咋在这儿啊?您啥时候从外地回来的啊?”说着还伸手想去抓郑大虎的胳膊,那股子热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好的兄弟。
郑大虎嫌恶地往旁边躲了躲,没让他碰到自己,没好气地说道:“刚回来没几天。”随即朝易中海家的方向努了努嘴,“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许大茂立马压低了声音,凑到郑大虎耳边小声嘀咕:“估计是傻柱知道当年的事儿了!您看见那穿长袍的老头没?”
那是傻柱的师傅,叫吴全有,以前在四九城的大饭庄里当大厨,可有名了!我之前跟着我爹去饭庄吃饭见过两次,听说手底下徒弟一大堆。这次肯定是傻柱找师傅来撑腰了,易中海这回怕是要栽了!
这话还得从半天前说起。傻柱昨天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当年易中海私吞他爹寄来的钱、还骗他去保定找爹的事儿后,到达四九城和郑大虎分开后,就来到师傅家。
吴全有家住在胡同深处的一个小四合院里,傻柱站在院门前,手都在发抖,抬起手“铛铛铛、铛铛铛”地使劲敲门,力道大得门板都跟着晃。
开门的是师娘刘翠花,她围着个蓝布围裙,手里还拿着个沾着面粉的擀面杖,看见门外站着个高壮的汉子,愣了愣,半天没敢认:“你是……”
“师娘,我是柱子啊!”傻柱鼻子一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等刘翠花反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门槛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瞬间就红了一片。
刘翠花这才看清傻柱的脸,手里的擀面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赶紧伸手去扶他:“哎呀!真是柱子啊!艾玛,这都好几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这么壮了,我都不敢认了!快起来,快进屋!”说着就把傻柱往屋里拉,还不忘朝着里屋嚷嚷:“老头子!老头子!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吴全有正背着手在屋里看喝茶,听见老伴儿这么大声嚷嚷,皱着眉头走出来:“你嚷嚷啥呢?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可当他看见站在刘翠花身后的傻柱时,手里的茶碗也差点掉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柱子?”
傻柱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扑通”又跪在了吴全有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磕头:“师傅!师傅我是柱子!我终于找到您了!”“哐哐”的磕头声在屋里回荡,听得刘翠花都红了眼眶。
吴全有赶紧弯腰把傻柱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把傻柱拉到屋里的椅子上坐下,又让刘翠花倒了杯热水,这才问道:“这些年你和雨水在保定过得还好么?你爹他……”
一提这话,傻柱的眼泪又下来了,他抹了把脸,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连易中海怎么扣下他爹寄来的钱、怎么骗他去贴补贾家的事儿,都没落下。
吴全有越听脸色越沉,等傻柱说完,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得手都在抖,骂道:“他妈的,这个狗杂种!
我说当年你爹在饭庄跟我交代完,让我多照看着你俩,怎么没过几天就传出来你去保定了!
你爹走了以后,我和你大师兄去你们大院好几次,都是这个易中海拦着门不让进,说你和雨水已经去保定找你爹了,还说你爹在那边已经安顿好了!合着他是在这儿骗我们呢!”
吴全有越想越气,转身朝着里屋喊他的小儿子:“吴小二!你去,把你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五个都喊过来,就说我有急事!”
要知道,厨师这行当在以前叫“勤行”,上到政府高官,下到三教九流,谁都得吃饭,所以在那个年代,像吴全有这样在四九城叫得上名号的大厨,认识的人可不少,上到政府里的干部,下到街头的地痞流氓,都得给几分面子。
吴全友一辈子就收了六个徒弟,傻柱是最小的那个,也是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其他五个徒弟住得都不算远,听说师傅家出了急事,还以为是吴全有出了什么意外,一个个都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到了院里一看,见傻柱也在,还一脸的委屈,都愣了愣。等吴全有把易中海怎么坑傻柱的事儿一说,五个徒弟顿时就炸了锅,大师兄撸着袖子就喊:“师傅,这事儿不能忍!走,我们跟小师弟去四合院,给小师弟报仇去!
让那易中海知道知道,我们勤行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那时候的师徒关系,可不像20世纪以后这么随便,师门传承比什么都重要,师傅的话比亲爹的话都管用,师兄弟之间也跟亲兄弟似的,一人受了委屈,其他人都得站出来帮忙。
当下,吴全有带着五个徒弟,跟着傻柱就往四合院赶,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四合院里,傻柱还在易中海家门前骂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这时,闫阜贵揣着个搪瓷缸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刚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想出来看看热闹,又想趁机劝两句,好落个好人缘。他挤到人群前头,笑着说道:“各位各位,这是因为啥啊?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吵吵,影响多不好啊。”
吴全有斜着眼睛看了闫阜贵一眼,突然认出了他,冷笑着说道:“是你小子啊!柱子,当年我去院里找你,除了易中海,还有他一个!
他也跟着易中海忽悠我,说你和雨水去保定找你爹了,还有你们院那个叫贾东旭的,也帮着易中海说话!”说着,他回头朝着身后的五个徒弟喊道:“你们几个愣着干啥呢?
去把那个叫贾东旭的给我整过来!柱子,你领着他们去,别让他跑了!”
傻柱早就恨透了贾东旭平时帮着易中海欺负他的模样,当下点了点头,领着两个师兄就往贾家走。
不大一会儿,贾家屋里就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怒骂声,紧接着,贾东旭就被两个师兄连拉带拽地拖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衣服也被扯破了,一路骂骂咧咧的,可一看周围全是凶神恶煞的壮汉,又不敢作声了,被硬生生拽到了易中海家门口。
这时闫阜贵还在一旁搓着手,一脸无辜地解释:“大哥啊,真没我的事儿啊!当年我就是听易中海那么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我就是个教书的,哪敢骗人啊!”
吴全有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上去就抡了一个大嘴巴子,“啪”的一声脆响,闫阜贵的眼镜瞬间就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没你的事儿?你当我是傻子呢?”吴全有怒喝道,“给我打!让他知道知道骗人的下场!”
傻柱和五个师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一听这话,立马围了上去,对着闫阜贵和贾东旭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闫阜贵抱着头缩在地上,嗷嗷直叫;贾东旭想反抗,可刚抬起手就被一个师兄踹了肚子,疼得他蜷缩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