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错愕,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心里隐隐有过这种念头,可每次刚冒出来,就被“秦姐不容易”“东旭哥可怜”的想法压了下去,如今被郑大虎点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以为易中海是真心劝你帮贾家?”郑大虎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声音里带着点冷意,“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易中海无儿无女,早就想着让贾东旭给他养老送终,可他自己又舍不得掏腰包,工资、粮票攥得比谁都紧,贾家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也就嘴上说说‘帮衬一把’,从没真拿过什么实在东西。”
何雨水在一旁听得认真,忍不住小声插了句:“大虎哥说得对,上次我听见易大爷跟秦淮茹说话,说让她多跟我哥‘念叨念叨’,还说‘柱子心善,会帮你们的’。”
傻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每次他不想给贾家送东西时,易中海总会找上门,要么说“柱子,东旭还在医院,孩子们不能饿肚子”,要么说“秦淮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你多担待点”,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习惯,忘了自己也有要照顾的人。
“他就是把你当枪使,当冤大头宰。”郑大虎的声音又沉了些,“让你掏腰包、出力气,把贾家喂饱了、哄好了,将来贾东旭才能心甘情愿给他养老。
到时候,他落个清闲自在,你呢?钱花光了,人累瘦了,妹妹跟着你受委屈,最后说不定还落不下一句好,你自己想想,这划算吗?”
傻柱张了张嘴,想说“易大爷不是那样的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的棉袄破了个洞,想找易中海借点布票补一补,易中海却说“布票紧张,我自己都不够用”,可没过几天,他就看见秦淮茹穿着新做的花棉袄,说是“易大爷给的布票”。
那时候他没多想,只当是易中海“优先照顾困难户”,如今想来,哪里是照顾困难户,分明是把他的东西,转手做人情!
“你啊,就是太实在,别人说啥你都信。”郑大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软了些,“不是不让你帮人,可帮人也得有个底线,得先顾好自己,顾好家里人。你连自己妹妹都快养不活了,还一门心思帮别人,这不是傻是什么?”
傻柱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指缝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桌上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喘不过气来。
郑大虎说道:我觉得我大清叔,离开肯定有隐情。
你知道我大清叔在保定的地址吗。
傻柱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郑大虎迟疑说道:正好,我们厂明天有一车货,送保定纺织厂的,我开车,你跟着我去。
到保定找到我大清叔,问问咋回事儿。
傻柱点点头说道:行,大虎哥,明天我跟你去。
郑大虎说道:这件事儿要保密,谁也不能说出去,你明天去保定。
第二天。一大早,傻柱就已经起了床。他揣着口袋里的几块钱,脚步匆匆地往轧钢厂赶,他找到食堂主任请假,跟着郑大虎去保定,找那个抛下他和妹妹多年的父亲何大清。
到了厂里,食堂主任正围着围裙检查食材,见傻柱来了,笑着打趣:“哟,柱子,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又惦记着食堂的红烧肉了?”
傻柱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局促:“主任,我想跟您请两天假。”
主任愣了愣,随即点头:“行啊,你平时干活也勤快,请假没问题,去吧。”
傻柱连声道谢,转身就往第四食品厂跑。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食品厂门口,对着卫兵客气地说:“同志你好,我找运输大队的郑大虎,他是我哥。”
卫兵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传达室,没一会儿就出来说:“郑队长说,让你在这等着,他一会就出来。”
傻柱站在门口,双手揣在口袋里,眼神时不时往厂里瞟,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他既想见到父亲,又不知道见到了该说些什么,那些年的委屈和埋怨,像堵在胸口的石头,压得他难受。
大约20分钟后,一辆绿色的嘎斯卡车从厂里驶了出来,稳稳地停在傻柱面前,郑大虎探出头,笑着说:“别愣着了,快点上车,咱们得赶早走,路上能少耽误点时间。”
傻柱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手里紧紧攥着衣角。
汽车驶离市区,顺着公路往南走,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地往后退。
郑大虎怕他紧张,时不时跟他聊几句院里的事,说说保嘉和保玲小时候的糗事,傻柱听着,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心里的紧张也少了些。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晒得车厢里暖洋洋的。
郑大虎把车停在河北涿州一个小镇的路边,打开前机盖,让发动机散散热,又从车里拿出水壶递给傻柱:“你在这看着车和上面的货,别让人靠近,我去前面的小吃部买点吃的。”
傻柱接过水壶,点了点头。没一会儿,郑大虎就拎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袋咸菜回来了,两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馒头带着麦香,咸菜咸香爽口,虽然简单,却吃得格外香。
吃过午饭,休息了10分钟,两人继续往南走。汽车路过高碑店,又经过定兴,路上的风景渐渐变了,田野里的麦苗绿油油的,偶尔能看见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走过。直到下午三点多,保定纺织厂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郑大虎把车停在门口,下车掏出工作证,递给保卫科的战士:“你好,同志,我是四九城第四食品厂运输大队的郑大虎,过来给厂里送物资,这是我的证件。”
战士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又对着名单核对了一遍,说道:“同志,您稍等,我去通知一下接收物资的同志。”
片刻功夫,战士就回来了,笑着说:“可以进去了,接收的同志已经在卸货区等着了。”
郑大虎谢过战士,开车带着傻柱进了纺织厂。机器的轰鸣声从车间里传出来,工人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脚步匆匆地忙着手里的活。
汽车在厂里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卸货地,几个工人已经推着小推车在等着了。
郑大虎和傻柱从车上下来,靠在车头边,各自点了一根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就在这时,旁边卸货的两个工人聊了起来。
“哎,你说咱们食堂的何师傅,手艺是真不错,那炒的菜,比外面饭庄的大厨师做的还好吃,尤其是红烧肉,香得能让人多吃两碗饭。”
“四九城”“何师傅”——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炸在郑大虎和傻柱耳边。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郑大虎掐灭手里的烟,拍了拍傻柱的肩膀,示意他别着急,然后走到车厢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给卸货的工人每人递了一根,笑着说:“几位师傅,辛苦你们了。
刚才听你们说食堂的何师傅手艺好,不知道这位何师傅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也是从四九城来的,说不定还认识呢。”
一个工人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想了想说道:“叫啥名字我还真没太注意,平时都叫他何师傅,只知道他姓何。”
郑大虎心里一动,又小声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过别人叫他‘何大清’啊?我有个老乡就叫这个名字,也是从四九城来的,在食堂干活。”
另一个工人眼睛一亮,点头说道:“对!就是叫何大清!前几天我来这卸货,正好碰见何师傅来拿东西,听见食堂的人喊他何大清,错不了!”
傻柱站在一旁,听见“何大清”这三个字,身子猛地一僵,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真的是父亲!他真的在这儿!
没一会儿,货就卸完了。郑大虎跟接收的同志办好手续,开车带着傻柱出了纺织厂,在门口不远处停好车。
两人下车,又回到厂门口,对着保卫科的战士客气地说:“同志,麻烦您再帮个忙,我们想找下食堂的何大清师傅,他是我们的亲戚,好多年没见了,想跟他见一面,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叫一下?”
战士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行,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食堂看看。”
大约15分钟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厂里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背比以前驼了些,可郑大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何大清!
郑大虎赶紧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大清叔!这边!”
何大清听见声音,顺着方向看过来,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郑大虎半天,疑惑地问道:“你是谁啊?我咋瞅着你这么面熟呢,可就是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