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金山卫城内却无人安眠。远处日军滩头营地零星的火光,如同野兽窥伺的眼睛。
临时指挥部里,煤油灯的光晕在崔寒锋脸上跳动。他面前摊着徐锐刚刚送来的伤亡报告,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指挥官,”徐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着地图,“日军主力已完成展开。明日,我们面临的进攻将更加凶猛。我们的防线已经多处破损,弟兄们……都很疲惫。”
崔寒锋的目光扫过清单上的数字:伤亡近三百。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们的炮呢?昨天鬼子滩头吃了亏,晚上会不会放松警惕?能不能用炮火,把整个登陆场再犁一遍?”
徐锐闻言,立刻摇头,神情严肃:“指挥官,此计恐难奏效,且弊大于利。”
他走到地图前详细解释:“日军非愚钝之辈。昨天遭我炮击后,其夜间部署必然分散,物资、人员皆已化整为零。我炮火若覆盖射击,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如同大炮打蚊,杀伤有限,徒耗弹药。
更危险的是,我炮兵阵地一旦大规模开火,极易被日军声光测位锁定。届时,他们的舰炮和陆军炮兵必然对我炮兵阵地进行毁灭性报复反击。我们这些山炮,是我们守城和转进的倚仗,不能轻易折损。”
崔寒锋沉吟着,系统补给确实能让弹药无忧,但徐锐说的对,火炮本身和宝贵的炮手损失不起。覆盖炮击确实爽,但不符合战争经济学。
“你说得对。”崔寒锋接受了建议,“那就组织小股迫击炮和步兵炮小组,前出骚扰,打冷炮,让他们不得安生即可。重点还是保存实力。”
“是!”徐锐领命,随即话锋一转,回到核心问题,“指挥官,关于下一步行动,属下直言,死守金山卫,终是死局。我们的目标不应是与城池共存亡。”
他手指用力点在地图上的松江位置:“松江,才是关键!此地若失,日军便可长驱直入,切断我淞沪大军退路。那将是数十万将士的灭顶之灾!我们在此已重创敌锋,迟滞其两日,初步目标达成。如今,应将这把尚且锋利的尖刀,用在更致命的位置上!”
崔寒锋浑身一震,彻底明白了。他在这里的胜负,关乎的已不仅仅是一座县城。
“战略转移……驰援松江!”崔寒锋做出了决定,“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松江,必须守住!”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立即制定撤退计划!明夜行动,利用夜色掩护,分批撤离。”
“是!”徐锐眼中闪过赞许,“李毅的突击一团可作为先锋,扫清路径,并先行抵达松江勘察联络。”他顿了顿,“不过,指挥官,我们以何身份进入松江?一支来历不明的精锐,恐难取信守军,甚至可能引发误会冲突。”
崔寒锋沉思片刻,一个念头闪过:“我们就说是海外华侨组成的志愿军!听闻国难,愤而回国参战!装备是多方筹措而来。这个身份,既能解释我们的来源和装备,也符合政治正确,更容易被接受。”
“此计甚好!”徐锐表示赞同,“那是否立即通电全国,表明身份与决心,亦可鼓舞士气?”
“不!”崔寒锋果断摆手,“电报一旦发出,日军情报部门必然截获。他们就知道我们要去松江,可能会提前派兵阻截,或加强松江方向的攻势。这个底牌,不能提前亮。”
他做出最终决定:“隐匿意图,悄然转进。待我军主力成功跳出包围圈,抵达安全区域后,再行发报,公告天下! 届时,日军即便知晓,也为时已晚!”
“指挥官英明!”徐锐由衷佩服,此计既考虑了战术隐蔽性,也兼顾了战略宣传效果。
“去吧,按照计划准备。告诉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然后……我们带他们去一个更能发挥价值的地方!”崔寒锋重重一拳砸在松江的位置上。
“是!”徐锐敬礼,转身大步离去部署。
当徐锐离开后,崔寒锋独自走到院中,仰望被硝烟略微染色的星空。做出撤退的决定并不轻松,但这意味着他真正开始以一名战役指挥官的视角思考问题。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座即将决定数十万人命运的城市。
松江,我来了。这一次,战局必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