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指尖与糖纸将触未触的瞬间,李辰那双酷似顾宇兰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他猛地缩回手,像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一步,紧紧靠在了斑驳的土墙上,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李奶奶没听清我的话,只当孩子怕生,连忙打圆场:“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怕生得很……几位医生别见怪。”
秦峥适时地结束了给李爷爷的初步检查,语气温和地对李奶奶说:“阿婆,老爷子的病是积年的老慢支,需要系统调理。我们带的药先留下,用法我会写清楚。另外,”他看向依旧警惕地盯着我的李辰,“这孩子看着有点营养不良,我们也有一些适合孩子的营养补充剂。”
他的话专业而令人信服,暂时转移了李奶奶的注意力。我维持着蹲姿,没有逼迫,只是将那颗糖轻轻放在了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矮凳上,然后站起身,开始帮忙整理秦峥拿出的药品,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出口。
但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他听到了,也听懂了。
就在我们专注于眼前时,千里之外的城市,另一场众叛亲离的戏码正在上演。
城市边缘,一家设施陈旧、弥漫着消毒水怪味的私立小医院病房里,林薇薇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她被捕前最后一次疯狂挣扎留下的痕迹。昔日精心打理的妆容早已不见,脸上是长期精神压力和营养不良导致的蜡黄与憔悴。她被取保候审,但罪名累累,前途一片黑暗。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探视的亲友,而是顾家如今仅剩的、负责处理琐碎事务的一名远房旁支族人和一位律师。那族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与不耐烦。
“林小姐,”律师公事公办地开口,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顾宇兰先生委托我送来的。鉴于您目前的状况以及与顾家已无任何法律及事实上的关联,顾先生决定,正式停止为您支付一切医疗及生活费用。这间病房的费用结算到今天中午十二点,请您之后自行处理。”
林薇薇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冰冷的通知,声音尖利而颤抖:“停止支付?宇兰他……他怎么可以!我为顾家付出了那么多!我……”
“林小姐,”那旁支族人冷冷打断她,语气带着讥讽,“付出?你指的是抄袭设计、抹黑星燃,还是最后蠢到去雇凶杀人,把顾家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尽了?顾家现在自身难保,没让你把以前花掉的钱吐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宇兰!他不能不管我!”林薇薇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而跌回床上,喘着粗气。
“顾总不会见你的。”律师面无表情地补充,“另外,您名下所有由顾家出资购买的资产,包括公寓、车辆以及各类奢侈品,都已被列入破产资产清算范围,这是法院的正式通知。请您配合。”
资产清算!连她最后一点傍身的东西都要夺走!
林薇薇彻底崩溃了,她抓起床头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歇斯底里地哭喊:“滚!你们都给我滚!顾宇兰!你这个懦夫!负心汉!你们顾家不得好死!”
那旁支族人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和律师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重重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林薇薇绝望的哭嚎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抓起手机,疯狂地拨打顾宇兰的电话,一遍又一遍,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她又试图联系以前巴结她的那些“姐妹”,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直接被拉黑。
众叛亲离,山穷水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想知道周明远为什么选中你,又为什么抛弃你吗?】
发信人署名——风弈。
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盯着那条信息,瞳孔因恐惧和某种被玩弄的愤怒而剧烈收缩。
与此同时,西南山区的木屋里,我们留下了药品和一些生活费(以捐助的名义),准备告辞。李奶奶千恩万谢地将我们送到门口。
李辰依旧躲在屋里,没有出来。但在我转身离开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穿过门缝,牢牢地钉在我的背上。
我没有回头。
走出村子,回到越野车上,加密通讯器传来“鸢尾”的消息:
【林薇薇已收到信息。反应符合预期,情绪剧烈波动。已加强对她的监控。】
秦峥看向我:“饵已经放下。看她会不会咬钩了。”
我点了点头。林薇薇是揭开周明远部分阴谋的关键一环,她的恐惧和怨恨,是最好的突破口。
车子发动,驶离李家村。这一次,不再像来时那般充满不确定的焦虑。虽然孩子依旧没有相认,但那条连接我们的、无形的线,已经悄然绷紧。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苍翠山景,对秦峥和陆宇成说道:
“准备下一步。在林薇薇开口之前,我们先找到唐纳德·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