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发出的瞬间,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加速键。陆氏资源的注入让“星燃设计”如虎添翼,对顾氏残余市场份额的挤压日趋猛烈。而与此同时,一股潜流正在顾氏集团内部悄然涌动。
顾宇兰坐在顾氏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桌上摊开着几分新送来的调查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得皱褶不堪。
他的特助,一位跟了他多年的中年人,正垂手站在桌前,脸色同样凝重。
“顾总,我们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从不同渠道反复核实……‘星燃’设计师,她的早期教育背景、突然消失的三年、以及她展现出的某些……非设计领域的技能,所有线索的指向,都太巧合了。”特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艰难。
顾宇兰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声音沙哑:“指向哪里?说清楚!”
“她的设计风格,尤其是‘破茧’系列中对传统纹样的解构手法和那份对色彩近乎偏执的叙事感……与三年前,沈老先生书房里那几幅从未面世的、由沈知欣小姐少女时期创作的画稿,高度相似,几乎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顾宇兰的呼吸骤然停滞,脑海中闪过沈家书房里那些被他视为“无用消遣”的画卷,那个安静坐在画架前的模糊身影……与如今t台上光芒万丈、言辞犀利的“星燃”重叠,碰撞出令人心惊的火花。
“还有,”特助吞咽了一下,继续汇报,声音更低,“我们秘密咨询了几位顶尖的古医专家,描述了陆老爷子被救治时,那位神秘人施针的手法和用药思路。他们一致认为,这绝非普通医者所能为,极可能传承自某个极为隐秘的古医流派。而沈家……沈老先生的外祖家,在动乱年代之前,正是世代行医,据说祖上出过御医,尤擅针灸和疑难杂症,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传承似乎也断了……”
古医……沈知欣的外祖家……顾宇兰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结婚三年,沈知欣似乎确实对草药气味格外敏感,偶尔也会翻阅一些他看不懂的、纸张泛黄的旧籍,当时他只当她是在装模作样。
“另外,”特助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像重锤敲在顾宇兰心上,“我们通过特殊渠道,分析了做空顾氏股票的‘澜川’其几次关键操作的风格和切入时机……精准、狠辣,带着一种……一种对顾氏内部运作和薄弱环节了如指掌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不像外部狙击手,反而像……像内部人的手笔。”
内部人……了解顾氏运作和弱点……
顾宇兰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设计风格、古医传承、金融操作……一条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此刻却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
星燃,澜川,那个救治陆老爷子的神秘古医传人……甚至可能包括那个让霍华德栽了大跟头的黑客……
所有这些将他、将顾氏逼入绝境的“神秘力量”,其核心,竟然都是那个被他亲手推开、弃如敝履的前妻——沈知欣!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低眉顺目、温顺得近乎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多的身份和如此可怕的力量?她是怎么做到的?她隐藏得有多深?
这三年,她在他身边,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是伺机而动的猎人,还是冷眼旁观的看客?想到自己那些年的冷漠、忽视,甚至是为了林薇薇而对她的一次次伤害……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顾总……”特助担忧地看着他。
顾宇兰猛地挥手,打断了特助的话。他需要静一静,他需要消化这个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真相。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冷和……那逐渐弥漫开来的、名为“后悔”的毒药。
他想起她签离婚协议时的平静,想起她扔掉婚戒时的决绝,想起她在晚宴上那句“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时眼中的嘲讽……原来,那不是强装镇定,那是真的不屑一顾。
他失去了什么?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周明远”。
顾宇兰看着那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锐利。秦峥之前查到的、周明远与顾家早年的接触,以及林薇薇事件中周明远资金的介入……所有这些,都让他对这位昔日的“合作伙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怀疑。
他盯着震动的手机,没有立刻去接。窗外的天空愈发阴沉,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
电话固执地响着,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顾宇兰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冰冷:
“周总,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