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伺候你很久了?”
沈嘉穗蹙起眉头,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困惑道:“什么?”
“祁踽,他对你很好。”
谢砚舟主动和她谈论起祁踽这事,沈嘉穗显然是没有料到的。
外面的摊贩哈着气叫卖,路旁能挡住风雪的屋檐,躺满了人,这洛阳,俨然不似从前繁华了。
而此时离先皇沈黎离世也不过一年尔。
“好又如何?他一介下等人,能得我那么久的宠爱,还有何好说的?今日是他逾矩。”
沈嘉穗心思都在外面睡了一层又一层的流民身上,对于自己这明显过分的话,完全没有意识到。
谢砚舟闻言也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好似分明就知晓这人是这个样子。
难怪前世他入城后,见到她的公主府那般景象,一片残败凋零,人走得走散得散。
想必是太没良心,将人都得罪完了。
也不怪最后落得众人嫌的下场,只是他不解的是,她这么一个人,为何会为自己挡剑?
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后来的时间,两人也不曾说什么话,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沈嘉穗给他买了好些衣物和吃食。
回到府后,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祁踽被抛弃的事情,不过一个早上的时间,便传遍了公主府。
那些个郎君都来了沈嘉穗院子前,看昔日风光的祁郎君,如今变得如被抛弃的小狗一般。
院落外一片唏嘘。
站在院门处的一个郎君揶揄道:“让他往日嚣张,现在总算轮到他了吧。”
没有沈嘉穗的许可,无人能进沈嘉穗院子,从前唯独一个祁踽例外。
“可不是嘛~往日仗着公主给他管我们这些郎君的权力,如今公主有了新欢,可不是将他抛弃了嘛!”
又一人接着说道:“听说今日公主罚了他,便携着那质子出了门,想必此时在街上浓情蜜意呢!”
“真活该!”
……
“你们若是这么闲,不如将公主府再打扫一遍吧。”
沈嘉穗骤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吓得那几个嚼舌根的郎君,冷不丁地跪了下来。
“都给本宫滚。”
显然方才那些话全被她听了去,郎君们一个不敢留。
忽而沈嘉穗又说:“五郎、七郎今夜你们二人留下,让十一郎瞧瞧,什么叫伺候主子!”
五郎李祀,七郎赵臻是沈嘉穗自先皇死后一月,便招进公主府的。
算是进公主府比较早的郎君了,先皇死时,沈邕上位后便赐了沈嘉穗宫外的公主府。
沈嘉穗觉得晚上寂寥,便招了几个郎君伺候自己。
只是自从祁踽来了之后,从前这些郎君,都被弃之脑后了。
如今祁踽惹了她生气,自然还是从前的这些郎君合她心意,至少当时祁踽荣获恩宠时,这两人可是没生的半点不好的心思。
哪像祁踽现在的模样,半分体面都无。
“王一,带谢质子去侧房中,之后滚出去,今夜谁再进这个院子,都不必活着了。”
一群郎君灰溜溜的走了,各个心里都发憷。
这朝仪公主啊,也算是这半年来,第一次这般动怒了。
想来这祁踽啊,往后是得不了什么好了,怕也是在这深宅中了却此生了。
*
“近日,因这连日的大雪,流民都来了洛阳城内。”
说话的是李祀,与祁踽正义凌然的气质不同,他周身清冷,为人淡漠,既不会过于出头,也不会藏其锋芒。
也是所有郎君中,最为信奉神佛之人。
故而李祀像极了寺庙中的修行之人,整日里在房里礼佛,只要沈嘉穗没让他伺候,他几乎是连大门都不出来。
沈嘉穗手上拿着药膏,如玉般的指尖挖了一点药膏,轻轻替祁踽上药。
“就快除夕了,朝中无人管?”
李祀站在一旁,摇头:“不知为何,无人理睬。”
沈嘉穗指尖一顿,心中黯然,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朝中有蛀虫故意为之,想要沈邕赈灾。
这背后之人是谁,她还不清楚,不是三皇子就是大皇子。
“嘶!”祁踽咧嘴,是被这力道弄疼了。
沈嘉穗回过神来,满脸的愧疚:“对不住,今日没有控制力道。”
祁踽摇摇头,面上和煦的笑,问:“公主突然要做这场戏,是为何?想除掉那四人?”
这四人便是那王一、二、三、四。了。
三人倾耳听之,只见她摇了摇头。
“没想过除掉她们,她们四个也就王一精明些,其余三个倒是好对付的很。”
“我想的是你。”沈嘉穗看向祁踽,认认真真地说:“我想让你,脱离公主府。”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祁踽闻言眉心蹙了蹙,有些费解:“殿下何意?”
她面容明媚,肤色细腻如玉,唇角微微勾起,弯眉浅笑道:“你该去朝堂的,公主府不是你的天地。”
祁踽闻言冷下了脸,就连李祀一向淡漠的脸上,都露出疑惑。
这如何能行?
“殿下莫打趣我了,踽此生只想护好公主,别无他想,至于这朝堂,不是我想去之处。”
哪怕当初他抱负满怀,一腔热血地想为国为民造福。
可到最后,还是磋磨了他心中的抱负,如今他只想好好护着沈嘉穗,让她性命无忧。
可沈嘉穗却不想他这一世重蹈覆辙,他本就是胸有韬略,文识过人,何苦天天陪着她一个公主。
将来还为了她丢了性命……
她不忍,这几日她睡也睡不着,想将这些人都安排了去。
想了许久,也暂时只能将祁踽推出去了。
“朝中我的人太少,无一人能真正为我说话,只能屈居于沈邕的不仁之下。”
她看着祁踽脸上的巴掌痕,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说好要让他这一世好好的,却还是动了手,用这种手段,想替他求一条不同的路。
“殿下,我不会入这朝堂的。”
沈嘉穗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当初老爷子对你的教导,念民于心,你不能只顾我一人,达则兼济天下。”
祁踽默了片刻:“我放心不下殿下。”
“不放心什么?”她笑了笑:“没了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谁来负责殿下的衣食住行?我在公主府何曾不是为殿下分忧?”
祁踽大约是有些气,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管不顾了。
他闷声道:“天下已然与我无关,殿下救我,便连家仇也不敢越在殿下性命之上。”
他说着跪了下来:“踽只想护好公主。”
沈嘉穗面露戚然,劝慰:“你是男子,男子当如鹰翱翔,展翅于天地,而非困于我小小的公主府,你本也不欠我,何苦呢?”
“殿下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
本来他近日就发现了沈嘉穗与从前不一样,她如今做什么事情都有种以命相博的冲动。
今日竟是想让他离开公主府。
他莫名有些怕,怕她会用命与那些人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