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住偏殿,我唤你,你就要来。”
谢砚舟仿若未闻般,并不理睬沈嘉穗,心中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爱回话?”沈嘉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咳嗽了两声,用以遮唇。
“你要是总这么没规矩,我要让人来教你规矩了,到时候免不得又受苦,何必多此一举,谢质子说是也不是?”
她起身时身形晃了晃,堪堪扶住一旁的屏风,好半晌才将那股劲过了。
近日总是如此,沈嘉穗总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大约是她许久没说话,屋子中静了下来,谢砚舟往她那处看去时,发现她正扶着屏风,闭着眼不知晓在做什么。
他抬眸凝着她,发觉她今日是有意打扮得这弱柳迎风的模样。
又要作甚?
待那阵劲过后,她温温地笑,打趣他道:“好了,知晓你因方才生气,清梵之事我会留意。”
她拉长调子:“只不过~此事我只助力,真正要救他的,得靠你们自己。”
说完她看向高半截的谢砚舟,眼眸亮亮的,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嗯。”
“总算将你这张嘴撬开了。”
说罢,她提起裙边,走至他身旁,推着他往妆奁处走,边走边唤道:“来人。”
她将谢砚舟压坐在椅子上,一双细嫩的手轻轻摩挲着谢砚舟的发。
与一般贵公子的发不一样,谢砚舟的发犹如枯草般,发黄无亮色。
她抬手替他取下发冠,却在触及发冠那一刻被一双温热的手制止。
心里轻舒了口气,手总算不是寒凉的了。
沈嘉穗嗤笑:“睡了一夜,倒是矜持起来了。”
恰逢祁踽领着王一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了这番话。
祁踽先是微微惊讶了一番,而后低着头走向沈嘉穗,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失落。
看在王一眼中,更是惊讶了,先前不是说喜欢祁郎君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沈嘉穗这人居然还帮这个质子梳起头来了?
当真是喜欢上了?
在王一沉思之时,沈嘉穗眸子微抬,从镜中看到王一眼中分明的怀疑。
她抹了把发油,抹在谢砚舟发上,待理顺后,便用梳子开始慢慢梳着他的头发。
祁踽看得愣怔起来,待反应过来后,眼尾微红,像是难过极了:“殿下尊贵,怎可替人梳发?”
可即便是再难过,到底只是个伺候人的,哪有什么办法左右贵人的喜好。
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可能就喜欢另一个了。
很明显,祁踽成了被抛下那个。
至少此刻王一如是想,心中对沈嘉穗更是嗤之以鼻,倒是不由得开始同情起这位风姿绰约、正义凛然的祁郎君了。
“用得着你多嘴?千金难买本宫欢喜,皇叔还真是阴差阳错,竟给了这么个极品给本宫。”
她眼中掩不住浓厚的喜爱,可以说如今她对谢砚舟早已经是喜欢到心头了。
王一略微同情地看了祁踽一眼,恰好他给了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过来。
她适当开口:“殿下怎么能给质子梳头,莫辱没了皇家身份。”
“王一,祁踽都没法子管本宫,你莫不是觉得自个还能做个理外客?本宫想做什么还用得着你管了?”
“滚出去,在这碍眼。”
沈嘉穗生气得瞥了祁踽一眼:“你在此处伺候我和质子。”
谢砚舟疑惑地看向镜中的沈嘉穗,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必定不像此时这般……
王一施以一个怜惜的表情,在看向祁踽时,轻声道:“忍忍吧。”
祁踽满是屈辱的神情,眼里都是对谢砚舟的厌恶。
待王一出去之后,沈嘉穗冷不丁地说:“过来给质子梳头,你不是说本宫不能给他梳头,那你来,今日没梳到本宫满意,就不要停!”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的大……
“不必!”谢砚舟刚要起身,又被祁踽按了下去。
只见祁踽生气般回道:“是!”
很明显,是不服气。
待祁踽给谢砚舟梳好头,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三人打开房门那刻,只见这一二三四四位姑娘都在外面候着呢。
沈嘉穗硬生生拽着不是很情愿、冷着一张臭脸的谢砚舟走在前面,祁踽眼角都红了,明显是想哭的表情。
王一上前说道:“公主此举若是传到宫里,怕是不合规矩,这毕竟是质子。”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似有越下越大之意。
沈嘉穗冷生生盯着王一瞧,见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上前便是一掌。
祁踽忽然跑到她跟前:“殿下,她这话何错之有?”
哪想到沈嘉穗半分往日情分都不顾,抬手扇到了祁踽脸上。
只片刻,祁踽脸上便肿了起来,再看他时,亦是满脸难以置信。
沈嘉穗怒道:“祁踽,莫要仗着往日本宫的宠爱肆意妄为,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在公主府这么长的时间,若是再如此休怪我将你休弃!”
“今日你便在此处跪着吧,待本宫回来后再行处置。”
“王一,记住今日的教训,再敢跟本宫叫板,别说你是宫里来的,便是皇叔派来的,本宫也能让你生不如死,你也跪着吧。”
王一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即便被打了,也是盈盈笑着依照沈嘉穗的命令跪了下来:“殿下言重了,奴婢从不敢因为是宫中出来而对您不敬。”
她落落大方的,倒不似祁踽满心满眼的怨恨。
待沈嘉穗走后,王一静静地看向祁踽,问道:“你伺候公主多久了?怎得公主这般狠心。”
“干卿何事?”祁踽周身散发着怒意。
王一笑了笑:“只是替郎君不值得,不过这贵人也的确是心易变,哪能长久喜爱一人,更何况如你我这般卑贱之人,郎君生的好看,还是早早摆脱得好。”
“滚!”
“昨日公主对你还有喜爱之情,今日便能喜爱敌国的质子,这贵人的欢喜,哪里是我们这种下等人所能掌控的。”
祁踽冷冷地看着揶揄自己的王一,狠狠瞪了她一眼后,继续安静跪着。
而这边准备出门的沈嘉穗,与谢砚舟同乘一辆马车,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