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刮在脸上。苏小鱼和陆铠踉跄着奔逃,肺部灼痛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后那幽深的洞穴入口,如同恶魔尚未闭合的巨口,死寂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威胁。那里面被惊动的“东西”,是否已经追出?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
不能停!必须远离这里!
凭借着一股求生的蛮力,他们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彻底脱力,才一头栽倒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面,瘫在雪地里,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抖。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稍微冷却了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灼热感。恐惧稍退,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并非来自体外,而是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
他们从那个地狱般的洞穴里,带出了东西。
陆铠挣扎着坐起来,警惕地回望来路。风雪依旧,视野模糊,没有任何东西追来的迹象。但他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他检查了一下工兵铲上的污秽,又看了看苏小鱼脸上已经冻结的黑红色血点,眼神无比凝重。
“必须尽快清理掉痕迹,还有这些味道。”他哑声道。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依靠什么追踪,气味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两人强撑着找到一处岩缝中未受污染的积雪,忍着刺骨的冰冷,拼命搓洗脸上和手上的污秽,直到皮肤通红几乎失去知觉。陆铠又将工兵铲上的污物在雪地里反复刮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寒冷几乎将他们彻底冻僵。必须生火!
寻找可燃物变得极其困难。最终,他们只找到一些深埋在雪下的、极其干燥的枯草根和少量细小的枯枝。陆铠尝试用最原始的火镰击打石块(这是他在装备部学会的备用技能),火星溅在引火物上,几次失败后,终于点燃了一簇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小火苗。
他们如同守护珍宝般,用身体挡住风雪,小心翼翼地添加着那点可怜的燃料,让火苗勉强维持不灭。小小的火堆带来的热量微乎其微,但那份光明和心理慰藉在此刻无比重要。
直到身体稍微回暖,不再因寒冷而剧烈颤抖,两人才有机会仔细查看他们拼死带出来的东西。
陆铠先拿出了那个部分烧毁的硬盘和那本加密的工作日志。硬盘接口特殊,显然需要专门的设备才能读取。而那本日志,封面是坚固的复合材料,锁具精巧,陆铠尝试用细铁丝拨弄了几下,根本无法打开。
“需要专业人士或者工具。”陆铠眉头紧锁,将两样东西小心地用塑料布包好,“里面的信息可能极其重要,但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苏小鱼紧紧攥着的那支试剂管上。
透明的玻璃管内,是一种清澈无色的液体,在微弱火光照映下,看不出任何特别。唯有管壁上那个红色的骷髅头标志和“血清样本-7号(极危)”的手写字样,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血清……”苏小鱼的声音干涩,“会是……解药吗?”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狂跳。
陆铠的表情却更加凝重。他接过试剂管,对着火光仔细查看,缓缓摇头:“不知道。但标记是‘极危’。也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病毒原液?或者某种未完成的、有巨大副作用的失败品?”他想起了“磐石”基地里跑出来的那些怪物,想起了洞穴里那个变成怪物的研究员。“‘磐石’进行的实验,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
希望与恐惧交织。这东西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怎么办?”苏小鱼看向陆铠。如何处理这些东西,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陆铠沉吟良久,目光扫过四周无尽的冰雪和荒芜,最终做出了决定。
“硬盘和日志,想办法藏起来。我们现在没有能力解读,带在身上太危险,一旦被任何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低声道,“至于这个……”
他看着那支试剂管,眼神复杂:“也藏起来,但必须是我们自己能随时找到、并且能快速取用的地方。或许……只有你的空间最安全。”
苏小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空间与意识相连,绝对隐秘,而且收取只在一念之间,是最理想的藏匿点。但将如此危险未知的东西收入空间……
她看着陆铠郑重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集中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那支试剂管瞬间从陆铠手中消失,出现在了那片静止的空间角落里,与其他物资隔开一段距离。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阵虚脱,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下次……别再轻易动用能力了。”陆铠心疼地扶住她,将最后一点烤得温热的雪水喂给她喝。
物资的匮乏再次成为迫在眉睫的生存压力。那点可疑的罐头肉早已吃完。饥饿如同火焰,灼烧着胃袋,削弱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
“必须找到吃的。”陆铠站起身,目光投向风雪稍歇的荒野,“你在这里守着火堆,千万别让它灭了。我就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苏小鱼想反对,但知道自己跟去只会成为拖累,只能担忧地点点头:“小心点!快点回来!”
陆铠握紧工兵铲,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幕之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苏小鱼蜷缩在火堆旁,添加着最后一点枯草根,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声响。风声、雪落声、以及自己不安的心跳声。她忍不住一次次望向陆铠离开的方向,又紧张地瞥向那个洞穴的方位,生怕里面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铠还没有回来。火堆越来越弱,恐惧和寒冷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远处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是陆铠!他回来了!手里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
苏小鱼惊喜地站起身。
陆铠踉跄着跑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兴奋的神色,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那是一只被工兵铲砸碎了头骨的、体型不小的雪兔!虽然瘦削,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新鲜血肉!
“运气不错……碰到个出来觅食的傻东西。”陆铠喘着气,脸上溅了几点兔血。
食物!久违的新鲜食物!
喜悦冲淡了恐惧。两人立刻动手,用工兵铲和小刀勉强将兔子剥皮处理,虽然手法笨拙浪费了不少,但依旧得到了几块难得的兔肉。
他们将肉串在树枝上,放在微弱的火堆上炙烤。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令人疯狂的肉香。这是末世中最诱人的气味。
尽管没有任何调料,烤熟的兔肉口感粗糙甚至有些腥膻,但对于饥饿到极点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无上的美味。他们小心翼翼地吃着每一丝肉,连骨头都嚼碎吸吮了骨髓。
一顿兔肉下肚,虽然远未吃饱,但身体终于暖和了起来,也有了力气。希望仿佛随着热量一起回到了体内。
有了食物来源(哪怕是靠运气),有了火,他们决定就在这处岩缝暂时落脚,恢复体力,再从长计议。
夜晚再次降临。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夜空中甚至透出了几颗稀疏的寒星。两人挤在岩缝最深处,分享着体温和那件破旧的军大衣。
“那个血清……”苏小鱼靠在陆铠怀里,低声问,“我们……该怎么处理它?”
陆铠沉默着,看着岩缝外那片寂静而危险的冰雪世界。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我们现在对它一无所知。贸然尝试使用或者寻找别人解读,都可能是自杀行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但也许……有一天,当我们足够强大,或者遇到真正能信任的、懂行的人时……它会成为关键。或者,在最绝望的时候,它可以成为最后一搏的筹码。”
他收紧手臂,将苏小鱼搂得更紧:“但现在,忘记它。就像忘记硬盘和日志一样。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变得更强,找到更稳定的庇护所。”
苏小鱼点了点头,将脸埋在他冰冷的胸膛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是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未来可言。
然而,命运的残酷在于,它从不让你安心喘息。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陆铠外出寻找柴火和查看陷阱时,苏小鱼留在岩缝里整理所剩无几的物品。
突然,她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自然界的——引擎轰鸣声!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被风雪干扰,但确凿无疑!
有人!而且有车!
苏小鱼的心猛地一跳!是敌是友?是路过的幸存者?还是……“磐石”基地派出来搜寻的追兵?!或者……是其他掠夺者?
她立刻扑灭小火堆(幸好烟雾不大),迅速掩盖所有痕迹,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岩缝边缘,借着岩石掩护,向外望去。
声音似乎是从山谷另一端传来的。她极力远眺,在迷蒙的风雪中,似乎看到几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是车队!至少两三辆车!
他们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缩回岩缝,心脏狂跳,不知所措。
必须立刻通知陆铠!
她正想冲出去寻找,却看到陆铠的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快速跑来,脸色凝重,显然也听到了声音。
“有车队!方向是我们这边!”陆铠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看不清来历,但不能冒险!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用雪彻底掩埋掉所有生活痕迹,背上所剩无几的行囊,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这个临时的落脚点,向着与车队相反的方向,再次开始了逃亡。
他们在深雪中艰难跋涉,尽量选择崎岖难行、不易被车辆追踪的路线。引擎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幽灵般吊在身后,驱赶着他们不断向前。
疲惫、寒冷、饥饿再次袭来。刚刚获得的一点温暖和希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碾得粉碎。
他们不知道那车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但他们不敢赌。末世的法则就是如此,任何陌生的存在,首先带来的往往是危险。
逃亡中,苏小鱼下意识地用意识“查看”了一下空间里那支静静躺着的血清。
它冰冷,安静,如同沉睡的恶魔,或者天使?
它会是灾难的根源,还是……希望的火种?
没有人能回答。
他们只知道,必须逃,不停地逃,直到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或者……再也跑不动为止。
风雪苍茫,天地孤寂。两个渺小的身影,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和沉重未知的秘密,再一次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白色绝望之中。
前路漫漫,希望渺茫如星。但他们还活着,还在挣扎,还在彼此依靠。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