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在泥泞中疯狂颠簸，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苏小鱼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蜿蜒狭窄的小路。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心脏骤停，感觉车辆随时会失控滑入路边的深沟或撞上山壁。
陆铠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粗重而急促。他一边艰难地侧身观察后方紧追不舍的SUV，一边用撕下的布条死死勒住大腿根，试图减缓小腿伤口流血的速度。鲜血依旧不断渗出，浸透了粗糙的布条，滴落在满是血污的车内地毯上。
“他们……还在追！”陆铠的声音因痛苦和喘息而断断续续。SUV的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在雨幕中死死咬住他们。
“我知道！”苏小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猛打方向盘，险之又险地避开一个塌方形成的土堆，车轮在泥地里甩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驾驶和逃亡的本能。
枪声偶尔从后方传来，子弹呼啸着擦过车顶或打在车厢上，但强哥在颠簸的车上也难以瞄准，更多是威慑。
必须甩掉他们！陆铠需要立刻救治！
苏小鱼的目光疯狂扫视着两侧。茂密的树林、陡峭的山坡、偶尔出现的岔路……一条更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突然出现在右侧，看起来极难行驶，但或许能摆脱车辆追踪？
“右边！拐进去！”陆铠也同时发现了那条路，急促下令。
没有犹豫的时间！苏小鱼猛地踩下刹车，同时急打方向盘！皮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泥地上横滑了半圈，车尾狠狠扫倒一片灌木，险险地拐进了那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小径！
车身剧烈摇晃，底盘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这条小路不仅窄，而且异常崎岖，树木枝杈不断刮擦着车身两侧。
后面的SUV显然没料到这个急转，冲过了头，急忙刹车倒车，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就这片刻的耽搁，皮卡已经踉跄着深入了小径几十米，茂密的树木在一定程度上遮挡了视线。
“不能一直开！声音太大！他们会循着声音和车辙印找过来！”陆铠忍着剧痛分析，“找个地方弃车！躲起来！”
苏小鱼点头，努力控制着车辆在坑洼中前行。又勉强开了一小段，她看到山坡上有一片乱石堆，巨石嶙峋，形成了一些天然的缝隙和遮蔽处。
“那里！”她指向那边，同时尽可能将车子往树林深处又开了一小段，最后停在一丛茂密的荆棘后面，希望能稍微遮掩一下。
引擎熄火，世界瞬间被放大的是雨声、风声，以及自己狂乱的心跳和陆铠压抑的喘息声。远处传来了SUV引擎的轰鸣和叫骂声，强哥他们也拐进了这条小路，正在缓慢靠近！
“快走！”陆铠咬牙，试图推开车门。
但他的腿几乎无法移动，稍一用力就疼得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涔涔。
苏小鱼迅速下车，绕到副驾驶，用力架起他。陆铠将大部分体重压在她身上，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单脚跳跃着，艰难地向那片乱石坡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泥地湿滑，乱石崚嶒。雨水模糊视线，冰冷的温度侵蚀着所剩无几的体力。身后的引擎声和人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开始在树林间扫射。
终于，他们踉跄着躲到了一块巨大的、略微倾斜的岩石下方。这里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三角空间，勉强能容纳两人蜷缩进去，从外面不太容易发现。
刚躲好，皮卡的方向就传来了强哥等人的叫骂声和脚步声。
“妈的！车停这儿了！人肯定跑不远！”
“搜！给老子仔细搜！肯定躲在这附近！”
“分开找！那男的瘸了，带着个女人跑不快！”
手电光在不远处晃动，脚步声和拨开灌木的声音清晰可闻，最近的时候，几乎就在他们藏身的岩石外几米处经过。
苏小鱼和陆铠紧紧靠在一起，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陆铠的手紧紧捂着伤口，但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岩石下的泥土里，形成一小片暗色。浓重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让苏小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雨水不断冲刷，一定程度上冲淡了气味，而那些追兵似乎也缺乏专业的追踪技巧，注意力被更明显的路径和车痕吸引了过去。
搜索持续了十几分钟，叫骂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是向山坡另一侧搜索了。
暂时安全了。
苏小鱼刚松了半口气，立刻看向陆铠。他的情况极其糟糕，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嘴唇失去了血色，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陆铠！陆铠！坚持住！”苏小鱼压低声音，焦急地呼唤他，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陆铠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声音微弱：“没……没事……死不了……”
这安慰苍白无力。苏小鱼知道，必须立刻处理伤口，止血、清创、包扎，否则光是失血和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而他们从废弃车间逃出来时太过匆忙，急救包落在了火堆旁，此刻她身上除了那把水果刀和一点零碎，什么都没有——不，她还有空间！
空间里有药！有急救用品！有干净的水和食物！那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但是，强哥他们可能还在附近徘徊，甚至可能杀个回马枪。在这里取出东西，万一被发现……
空间的秘密，是苏小鱼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隐患。一旦暴露，在末世中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杀身之祸。陆铠无数次告诫过她，除非绝对安全，否则绝不能使用。
可是现在……不用，陆铠可能会死。
用，可能两人一起死。
看着陆铠生命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苏小鱼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没有什么比救他更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雨声依旧，远处似乎已经没有搜索的声音，但无法完全确定。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意识沉入那片独属于她的静谧空间。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他们辛苦搜集的物资：瓶装水、压缩食品、药品箱、急救包、衣物、工具……
她精准地“取出”了急救包、几瓶纯净水、一包消毒湿巾、一条干净毛巾，还有一盒强效抗生素和止痛药。东西凭空出现在她怀中，冰凉而真实。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但在精神高度紧张和疲惫下，她还是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她迅速行动起来。先用剪刀剪开陆铠早已被血浸透、紧贴在伤口上的裤腿。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肿胀发黑，边缘外翻，还在汩汩冒血。苏小鱼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用纯净水冲洗伤口，再用消毒湿巾小心擦拭周围的血污。
陆铠在剧痛中清醒过来，看到苏小鱼拿出的东西，瞬间明白了来源。他瞳孔一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而急促：“你……太冒险了！他们可能还没走远！”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小鱼甩开他的手，动作不停，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你会死的！别动！”
她拿出止血粉，不要钱似的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厚厚的纱布用力按压，再用绷带一圈圈紧紧缠绕，勒紧。陆铠疼得浑身痉挛，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做完初步止血包扎，她又帮他服下抗生素和止痛药。
做完这一切，苏小鱼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和雨水湿透。她瘫坐在陆铠身边，紧紧靠着他，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他脸上的冷汗和雨水，又给他喂了几口水。
陆铠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体温低得吓人。
“感觉怎么样？”苏小鱼低声问，声音颤抖。
“好……多了……”陆铠虚弱地回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有感激，更有深深的忧虑，“下次……别这么冲动……秘密……比我的命……”
“闭嘴！”苏小鱼打断他，眼圈通红，“你的命更重要！”
两人不再说话，依偎在冰冷的岩石下，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雨渐渐停了，只剩下树叶滴答的水声和山间的风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也许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更久。外面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可疑的声响。强哥一伙人似乎真的以为他们逃远了，或者去别处搜寻了。
就在苏小鱼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打算再从空间里拿点食物出来补充体力时，一阵极其轻微、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顺着风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刚才……那边……好像有光闪了一下？”
“你看花眼了吧？这鬼天气……”
“不对……过去看看……仔细点……”
是强哥和他的手下！他们没走！而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苏小鱼和陆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她取东西时，手电筒？不，她没有用手电。是瓶装水或者塑料包装的反光？还是她动作时不小心弄出的声响？
无论是什么，他们起疑了！正在往回搜！
脚步声正在朝着他们藏身的乱石堆方向靠近！
苏小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看向刚刚取出的那些东西——急救包、水瓶、药品包装……这些东西绝不能被发现！否则空间的秘密就彻底暴露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东西藏到岩石缝隙里，但来不及了！手电光已经扫了过来！
陆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伸手，想要将那些东西扫到更深的黑暗里，哪怕暴露自己吸引注意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凄厉恐怖的、非人的嘶吼声，突然从山坡下方不远处炸响！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和奔跑声！中间还夹杂着某种……咀嚼和撕扯的声音？
正在逼近的强哥等人的脚步声猛地停住。
“什么声音？！”
“是丧尸！妈的！不止一个！好像是一小群！”
“快跑！被堵在这小路上就完了！”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取代了之前的怀疑和搜索的意图。手电光柱慌乱地晃动，脚步声迅速远去，还伴随着强哥气急败坏的咒骂：“操！真他妈倒霉！快回车上去！”
几秒钟后，SUV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然后是急速倒车、远离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他们被突然出现的丧尸群吓跑了！
岩石下，苏小鱼和陆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谁能想到，竟然是丧尸的出现，阴差阳错地替他们掩盖了秘密，赶走了更大的危机？
但危机并未解除。那令人牙酸的嘶吼和咀嚼声并没有远去，似乎就在山坡下不远处的皮卡位置！那群丧尸很可能被之前的枪声、血腥味吸引了过来，正在啃食皮卡里那两具喽啰的尸体！
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指甲刮擦金属车皮的可怕声音。它们吃完那里的，很可能会循着更新鲜的血腥味找到这里来！
苏小鱼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刚逃离虎口，又入了狼窝！
陆铠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剧痛打败。他看着苏小鱼，眼神无比凝重：“不能待在这里……我的血……会把它们引过来……”
必须立刻转移！但陆铠根本无法行走！
苏小鱼看着陆铠苍白的脸，又听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恐怖声响，一个极度疯狂、冒险的念头再次闯入她的脑海。
空间！她的空间！
之前在情急突发的情况下收过一个女丧尸，当时苏小鱼实在太害怕了。收了女丧尸连带周边的货架，精神力透支身体也像被掏空了，苏小鱼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那现在我还能把它们收进空间吗？
这个想法太疯狂，太匪夷所思！失败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万一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是，没有但是了！这是唯一可能绝处逢生的办法！哪怕只能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陆铠，听着，”苏小鱼抓住他的胳膊，语速极快，眼神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我有个主意，很冒险，但必须试试！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惊讶，配合我！”
陆铠看着她眼中奇异的光彩，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脸色骤变：“不行！太危险了！绝对不能对它们用！未知性太大！”
“没时间犹豫了！”苏小鱼已经听到丧尸蹒跚而迟钝的脚步声正沿着山坡向上，那特有的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越来越近！浓烈的腐臭味随风飘来！
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前所未有的专注。意识牢牢锁定那个正在最前方、已经冒出半个腐烂头颅的丧尸，心中疯狂呐喊：“收进去！”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精神抗拒感传来！仿佛她的意识撞上了一堵充满死亡和混乱气息的墙！头痛欲裂！
失败了吗？！
就在苏小鱼几乎要绝望放弃的瞬间，那种抗拒感突然消失了！不是成功收纳，而是……那只丧尸好像卡住了？或者说，她的异能起到了一种奇怪的“干扰”作用？
只见那只刚刚爬上坡的丧尸，动作猛地一滞，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身体极其不自然地抽搐、闪烁了一下！它发出一声困惑而愤怒的嘶吼，僵在原地，似乎失去了目标，开始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
有效！虽然无法收纳，但异能似乎能对它们产生某种干扰！？
苏小鱼来不及细想，如法炮制，将精神力拼命投向后面跟上来的另外两只丧尸！
同样的剧烈精神消耗和头痛！同样的效果！那两只丧尸也出现了短暂的行动停滞和混乱，在原地嗬嗬叫着，胡乱挥舞着手臂！
就是现在！
“走！”苏小鱼用尽最后力气，架起震惊不已的陆铠，趁着他刚才因为震惊而下意识使出的力气，踉跄着向乱石堆更高、更深处挪去！
她不敢回头，拼命压榨着最后的精神力和体力，拖着陆铠，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湿滑的乱石间奔跑、躲藏。身后传来丧尸们恢复行动后更加狂躁的嘶吼声，但它们似乎短暂迷失了方向，没有立刻追上来。
终于，在爬过一堆巨石后，他们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岩石裂缝，仅容一人侧身进入，里面似乎有个小小的凹陷。
苏小鱼先将陆铠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挤进去。空间极其狭小，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他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下方，丧尸的吼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似乎在附近徘徊搜索，但最终，或许是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声音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雨后的山林之中。
危机，似乎又一次暂时解除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
苏小鱼浑身脱力，几乎要滑倒在地，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力透支的虚脱感阵阵袭来。
陆铠紧紧扶住她，黑暗中，他的目光灼灼，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冷而颤抖的手。
空间的秘密，在最危险的关头，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守护了下来。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与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中，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