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夜阑在听到“原谅”二字时，眼睛里的突然明亮了一下。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咀嚼了一下女孩的话语，点点头，“你说。”
黎梦雨将他打量了一番，“从今往后，不论我问什么，你都得如实回答，不能咬文嚼字，不能避重就轻，客观实事地告诉我实情。你能做到吗？”
皇夜阑苦笑了一下，就猜到小丫头会这么说，“能。”
“那好，”黎梦雨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第三世……的梦境里，我大哥死于水泥罐车的交通事故，你当时也在场的，对吧？”
皇夜阑听到黎梦雨提到第三世，心里陡然一阵紧张。
还好，她并没有提到那晚上。
“是的，我在场。”
“还有，第四世时，大哥死于舞台支架坠落，你也在场的，对吧？”
“没错。”
气氛有一瞬的凝结后，黎梦雨再度开口，“大哥的死，与你有关吗？”
沉默，男人有三秒的沉默之后，才点头，“有关。”
黎梦雨呼吸有一阵的停滞。
车祸昏迷时看到的梦境不是虚假，竟然真的是她曾经历的事。
“还有，我揭发冷霁的证据也是你准备的，在那之前你还故意将我和冷霁的亲子鉴定交给他，对不对？”
“没错。”
看着男人毫不犹豫的承认，黎梦雨一颗心沉到谷底。
“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谨泽是她最亲密的大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因为梦梦你并不需要他们。”皇夜阑的脸有些僵，却依然坚持承认。
“梦梦，你最亲密的人应该是我。”似看出女孩表情后隐含的指责，皇夜阑说出了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的想法。
“你还在襁褓之时就被我救起，四岁时和我喝下了同样的毒药有了肌肤之亲，八岁时与我互换骨血，我们才是彼此世上最亲密的人，不是你的大哥，不是你的父母，而是我。”
皇夜阑原本笃定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哀愁，“我这一生最大的后悔便是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放弃了你，将你送回了黎家，我应该一直把你留在身边，这样根本没有黎谨泽亦或者其他人什么事了，你心里就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黎梦雨惊讶于皇夜阑口中所述，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红着眼凝视他。
“既然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夜阑沉默，闭眼敛下眸色中的异样，平复道，“因为你向往着阳光，而与我一起你只能永堕黑暗。”
那时皇夜阑正坐稳皇家家主之位，伴随权势财富一起的还有危险与算计。
在皇家那样的环境下，若让人发现黎梦雨的存在，她绝对会比他还要危险。
正如皇夏权之前所说的那样，黎梦雨会成为他的弱点，致命的弱点。
但后来皇夜阑才发现，威胁到黎梦雨的最大危险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的偏执症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黎梦雨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事物产生兴趣都会令他生气的地步。
那次，黎梦雨因为冲宗均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他便将她隔离在瓦屋小院里三天不许出门。
虽然黎梦雨完全没有对此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厌恶，可恢复冷静之后皇夜阑才发现自己就算热症没有发作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联系到了赵诣川，想解决这个隐患。
赵诣川说服了他，他放手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黎梦雨很快就回到了黎家，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她。
只是每当夜晚孤独一人时，他也会想起，曾有那么一个窝在怀里糯糯唤他小白哥哥的娇小可人儿，现在不知是否已有了新的怀抱。
刚分离时是痛苦万分的，像突然断了药的瘾君子，戒断反应非常明显，他甚至要靠药物才能保证每日的睡眠。
后来皇家内部变得骚动，皇夜阑也知一直待在皇家并非久远之计，便一步步设计脱离皇家，寻一方净土好好守护他的小丫头。
皇夜阑看似被皇家排挤出京，实则皆是他早已布好的局。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有些事注定无法预料到。
黎玉琛突然意外身亡，黎梦雨也因意外事故进了医院。
在院中陪护黎梦雨的三十天里，每一晚的梦境都让他经历了一次与黎梦雨的生离死别。
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麻木，最终才真正了解到女孩对自己的重要。
他从梦境中醒来，急匆匆赶到医院，如梦境里经历过的一样，葛秀香与李季莜出现在了黎梦雨的病房，拔掉了女孩的氧气管。
那一瞬间，他愤怒得双眼赤红，恨不得将这对母亲给撕碎。
他费劲心力想要救活的女孩，她们竟然如此随意践踏她的生命！
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在他正要叫她们以命偿命时，黎梦雨的一声嘤咛告知了他，她还活着。
她正努力地想要活着。
他颤抖着手为她接上了氧气管，手中所系并非一根简单的管子，而是女孩的生命线。
她还活着，她醒了！
那一刻的欣喜足以让他拿世间一切去做交换。
他下了决心，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哪怕有千险万阻，也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迈过去。
“在梦里，以意外为幌子害死黎谨泽的人是我，协助你亲手将父亲送入监狱的人是我，将你囚禁起来的人是我，还有其他更多你不知道事，其背后的主使，是我，都是我。”
皇夜阑一双血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女孩，“任何想分走你注意力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能被我一人独占。”
“我可以让出所有名誉与财富，唯独你，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那为何，这一次，你却没有那么做？”
黎梦雨表情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不解。
这次从梦中醒来，大哥没有意外身亡，冷霁也相安无事，甚至她身边还多了那么多亲朋好友，一切都与梦中的不同。
谈到这里，皇夜阑原本带着狂色的眸子里，有着暗淡的光。
“因为我怕那么做之后，我将永远地失去你了。”
失败了三十次，若再不汲取教训，那他之前的那些失败就变得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