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夜阑在黎梦雨这里已经成了信用老赖，小丫头是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这狗男人，对她好是真的，但撒谎的实力也是真的。
谎话张口就来，套路随手一把，黎梦雨基本弄不清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了。
皇夜阑在女孩眼里看到了怀疑，那是曾经她在他面前不会有的情绪。
她曾经对他的话视作真理信条，从来不会怀疑。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亘古不变的呢？
情深不可负，却抵不过时光消磨。
皇夜阑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原本清隽的脸庞因为这段时日没日没夜的陪护，显得十分憔悴。
“人的梦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本质上它是人类大脑细胞在睡眠过程中因日常生活留下的痕迹进而活跃并保持兴奋状态而产生的。”
“一年多以前的那场车祸，你被宣布了脑死亡，大脑机能停止，自主呼吸停止，进入不可逆的深度昏迷，仪器皆检测不出你的脑电波活动信号，仅靠呼吸机维持心脉和呼吸。”
“为你接诊的所有医生都劝我放弃，我却执着地想要拽住你不放，因为我在为你守夜的时候，连续两晚都梦见了你。”
“第一晚是你在手术室接受紧急手术，我等在手术室外不慎睡着了。在梦里，我得知你车祸的消息急忙从京城赶回椿城，正如我十几个小时前一样。当我赶到你的病房时，你的一切生命体征已经停止，我来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将你的躯体搬走，送入冰冷的太平间。”
“我猛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手术室外，据手术开始已过去了六小时。”
“当你被推出手术室，出血以及组织损伤都得到及时处理，可仍旧没有恢复的迹象时，医生诊断为手术失败，进入脑死亡推定检测阶段。”
“那是第二晚，我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不知不觉再度睡过去，却重复了做了前一天一样的梦。这次我提前赶到了医院，从那对恶毒母女手中把你救了下来。可那时的我并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于是只能默默在远处看着你，确认你不会有事就行……”
但是他还是错了，仅仅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能改变女孩离开他的结局。
他如果不肯多走出一步，最后迎来的结果终是女孩冰冷的尸体。
连续一周，他都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每天晚上都做着重复但又不似相同的梦。
他梦见她穷困潦倒，还未成年就辍学谋生，为生计而一双小手粗糙不已，一张小脸不满沧桑。
他还梦见她事业有成，成了一位独立自强的都市女人，却因饮下仇人的毒酒而结束了短暂辉煌的一生。
通过梦境，他一点点开始重新接触女孩，成为她的老师，教会她在这世上活下去的本领与知识。
梦里的女孩不记得他是谁了，但哪怕忘记了他，某些早已形成的习惯仍然像烙印一般提醒着女孩，他在她的生命中是特殊的。
他察觉到梦里女孩的不对劲，似乎每一次梦境重来，女孩都保有上一次梦境中的记忆，独独忘记了他。
从梦中醒来之后，他再次检测了黎梦雨的各项数值与指标，竟找到了一丝微弱的脑电波信号。
她还活着，她并没有脑死亡。
“肖赟还曾抱怨过我坏了他手术不败的神话，结果你成功地醒过来了，他不仅神话未破，而且又添了一笔医学奇迹。”
当然，这当中也少不了皇夜阑的坚持不懈，若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选择了放弃救治，根本等不到她意识恢复的那一天。
“你的脑电波信号会随着每一次梦境的加长而增强，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会做这些离奇的梦，但我想说不定我做的和你是相同的梦。”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努力坚持积极引导你在梦里活得更久，以延长梦境时间来增强你的意识。可是在第二十二天的时候，出现了异常……”
“你开始不按常理出牌，尽会做一些危险的选择，甚至根本不听劝阻。”
第二十二天……黎梦雨想了想，那是她因为受够了轮回，开始自暴自弃的时候。
“你这次醒来，我怕你还以为自己是在梦境中可以重生轮回，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照顾你的情绪，就怕你一时激动再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出来。”
“梦梦，我有幸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但不代表我下一次也能那么幸运，我的心也是肉长的，经不起摧残，我在梦里失去了你那么多次，我已无法再承受在现实你失去你的打击了。”
“我或许对你隐瞒了太多东西，皆是因为我实在拿不准你是否会受到刺激再次选择轻生……”
“这一次若选择了解脱，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啊。”
这一次谈话，皇夜阑说了许多许多，曾经他不敢说的，有顾虑的，皆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看见女孩再次因车祸入院，他那颗被撕扯的心几乎疼得令他发狂。
有些话他若再不说出口，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黎梦雨看着男人，许多与他相处的画面在脑子慢慢流转。
记忆浮出水面，仔细回味起来，发现她与他竟然相处了那么长的时光岁月了。
现世一日，梦中四年，他在梦中倾尽所有教会她各种知识与本领，却独独没有教会她如何去恋爱。
正如他之前所说，所谓谈恋爱，就是一门如何让爱情激素永不褪去的学问。
而这门学问，需要他们两个人一同去探索研究才能得出结论。
黎梦雨叹了口气，发现他们虽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在感情上却还是一对菜鸟。
要说心中有怨，那肯定是有的，可还不到痛恨永生永世的地步。
如果皇夜阑能早点向她坦诚，他们或许不会坎坷到这种地步。
皇夜阑压制住内心的惶恐与焦虑，尽可能在女孩面前表现出镇定。
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责罚是重是轻，全凭女孩一人认定。
忽地，女孩终于开了口。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