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光说罢，不等余玥回答，立刻大踏步离开。
他走得十分匆忙，倒像是害怕她开口拒绝一般。
余玥呆立原地，默默看着他离去背影，很久，很久。
他果然又瘦了。
可是，此生，恐怕都无法再与他同桌吃饭，催促他添饭，往他的碗里硬塞大鱼大肉……
光哥，你何必还来王府找我？又何必再要我进宫？
要怎样你才会懂，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曾经对你充满热望，你却将我拱手送人。经历过这样的背叛，我要如何才能再相信你，相信你会赐予我一段想要的人生？
我的感情，就像瓷器，双手捧到你面前。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她就会碎落一地。
就算修补，勉强成形，终究是布满了裂痕。
她慢慢走出花园，来到摆宴的大厅。
这里聚齐了锦阳城最富贵的人物，最上乘的闺秀。大厅里衣香鬓影，莺声燕语，香气四溢，一派安逸祥和。
然而余玥却觉得，四周正密密麻麻地逼仄上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为何她们能欣然满足于一方小小的绣楼，安享富贵，自己却总是向往更广阔的天空？
她的心情低落，索性饭也不吃了，推说头痛匆匆回了家。
她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地上来来回回不知疲倦的蚂蚁，回想起去年的立冬时节。
彼时，她还是孩子气的郡主，为了慕容光愿意带她去摘星楼，而欢喜。
为了慕容光回忆的童年趣事，而欢喜。
为了慕容光口中的牵牛织女星，而欢喜。
为了能替慕容光去晋国，而欢喜……
尘埃落地，这一切终究还是结束了。
他不再是她的光哥了。
然而他还是国主，国主的口谕就不得不遵。
再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她还是必须进宫去。
第二天，余玥起得有点晚，眼睛下面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喜儿还在晋国，两个新上来的侍女听说她要进宫，打了鸡血一样，满柜子地翻衣服。
最后选了一件淡蓝色的衣裙，湖丝加薄纱的料子，衬得她细腻的肌肤娇嫩鲜妍，身姿盈盈似风中飘柳。
“干嘛穿得这样隆重。”余玥摇头，挑了件家常衣裙穿上。
镜子中，是一个娇小的邻家姑娘。铜镜模糊，邻家姑娘的面目也模糊。
余玥打了个冷战。
她想起了母亲。父亲死后，母亲便再不打扮，三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已尽是细纹，像一朵早早凋零的花。
不，我不要这样!
她决然换回纱裙。
“把蜜粉给我。”
她用粉扑沾了粉，细细铺在眼下，遮住发青的眼袋。
“还有胭脂……对，那支珠钗也给我簪上……耳坠子换副大的……”
打扮停当，余玥对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充满鼓励地一笑。
“我偏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要给他看看，没有他的日子，我也能过得很好。”
她昂首登上马车，落座后，还仔细地理了理裙摆，以免被压皱。
早有内官在宫门口等候。余玥一到，立刻被领到御书房中。
慕容光正在御案前写着什么，见她一到，立刻丢下笔，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
“阿玥……”他的声音有点暗哑，“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变了好多。”
他离开御案，踱到她身边，将她上下仔细打量：“这身淡蓝色的衣裳好。”又转头向王芙，“明儿要库里好好找一找，有没有相似的衣料，送长乐郡主几匹。”
余玥有些不自在。
慕容光，以前从来没用这样热切的眼光看过自己。
他这样一副失而复得的欣喜样貌，似乎过往都已经揭过不提。倒显得自己，十分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