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殃及池鱼
洛家的院子挺大，东边能有三四间空房，也不放东西，可惜平时几乎都没有客人，怪浪费的。
不过洛青霓倒觉得这样才好呢，空房可以一直固定下来，专给他一个人住啦。
“快来快来~”少女像之前在云水客栈他做的那样，牵着他到处介绍：“这个书桌白天能晒到太阳的，曦文你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到晚上就要点灯啦。
对窗是我的房间，你一抬头就能瞧见。我选的好不好？”
“真好。”
“呐，这个衣柜里头都是新衣服，过冬的大氅、直?，还有睡觉的袍子…”洛青霓得意地挺起小胸脯，“知道你有洁癖，全部都洗过啦，伱闻闻还有太阳的味道。”
看着她那邀功的小模样，方曦文心里一热，但还是微妙地确认道：“虽然很感动，但这不是你能准备的吧？”
以傻姑娘的小脑袋瓜，他不太相信能做到这种地步。
果不其然，洛青霓小脸一僵：“是娘亲教的嘛。不过衣服都是我自己选的，你看！”
“嗯嗯，眼光真好。”看着那花花绿绿的一排，他略感好笑地点点头。
那件大红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还有红绿配色…得亏洛青霓长得漂亮，平时穿的衣服也比较素。这穿搭品味真的不敢恭维。
“是吧？是吧？”洛青霓浑然不觉，拉着他在房间里溜了一圈。
正要被带着出门的时候，方曦文补了句：“你刚刚在准备的，是什么？”
“呃！”闻言，洛青霓跟被电了一下似的，像只炸毛的小猫，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怎么？”
顿了顿，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个床…我偷偷睡过啦。我不是跟娘亲说你有洁癖嘛，她就把东西都洗完晒了一遍，香香的，然后我就想替你试一下舒不舒服嘛。”
“然后就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有你的。”他竖起大拇指。
“…你不介意？”
“没介意过你吧。”
“哼哼。”
洛青霓转了转那一贯不怎么好使的小脑袋，想了想还真是，当即哼哼地笑了起来。
走出房门，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虚着眼睛看去：“还、还有什么要看的？”
这就是明知故问啦。院子逛过了、住的地方也看过了，接下来肯定是去我的房间嘛…
她的视线悄悄往上，瞧了瞧他的眼睛，又悄悄往下，小脸一红。
“嗯，去看看厨房吧。”方曦文浑然不觉，“之前答应过给你做好吃的吧，我带了很多食材喔？”
他晃了晃手里的芥子环，语气间很有些得意。
“诶，好吃的！”
…
…
他被兴冲冲的洛青霓拉进了厨房。只是眼神一扫，他就被震惊到了。
这厨房干净得有些夸张了。
一般来说经常使用的话，到处都会有很多油烟之类的痕迹，比如说灶台、墙壁上等等，但这里明显看得到的只有早上的痕迹，看来应该是天天清理的。
不仅如此，像釜、锅之类的厨具也摆放得井井有条，这里俨然是个有着严明秩序的小王国。
“怎么啦？”看着他饱含赞叹的眼神，洛青霓眨巴眨巴眼睛问。
“我在想伯母真厉害，一定是个干脆利落、心灵手巧的人吧。”
“…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很难想象，你是怎么被养成这副蠢…可爱模样的呢？”他收回了“鄙视”的目光。
洛家怎么说也算个中产，在外有九窍齐开，随性洒脱的镖师父亲；在内有家务万能，干脆利落的主妇母亲…是了，这家伙是被宠成这样的。
怪不得刚认识的时候还是清冷女侠，话少剑稳，熟起来就开始朝人撒娇了。
“我、我也能帮忙的，打下手的话！”听他这么说，洛青霓不乐意了。
“也好，我确实需要你帮一个忙。”
“什么什么？”
“出去记得把门带上，谢谢。”
见他真的要把自己赶出去，洛青霓小嘴一瘪就开始闹，哇哇地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人家等你等了一个月’…
闹了好一阵，最后分到个看火的活计，喜滋滋地在灶台前蹲下了。
另一边，方曦文挽起袖子，眼睛巡了一圈，有些犹豫。
说实话，就算有洛青霓的背书，他也不敢乱动人家厨房里的东西——说不定每一个位置都是人家固定过的，弄乱一个就全乱了。
“试试手的话，做个素签沙糖就够了吧。”方曦文决定先弄个甜点。
这是江州的传统小食了，夏天的时候天气热，想吃些凉的，但船夫也没时间坐在摊前慢慢吃，因此很是催生了些即到即食的小吃。
忙活了好一阵，他拿了个小碗将粘稠的糖浆盛了，用签子上下一拌，看着这亮晶晶的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好咯。”
“诶？”洛青霓这会还搁那盯着火苗呢，听到声音，木木地看了过去。
不是让我瞧火候吗？
只见方曦文把碗塞到她手里，俯下身子用力一吹，直接把火灭了。
“？”
“好看吗，好看就是好火。尝尝味道？”
“哼，不是好人！”洛青霓知道被戏耍了，气得朝他吐了吐舌头，抄起签子舔了一口。
欸，好甜喔！
看着笑得像花一样的少女，方曦文伸出手指，如数家珍：“要是去江州的话，夏天能吃到的小点还不止这些，像凉水一类的，不仅有甘草做的、还可以用荔枝；
至于凉拌之类的就更多了，什么黄瓜、木瓜、细粉…用调料一拌，那味道真叫一个滋润！”
“这么多好吃的？！”洛青霓伸着小舌头在舔糖浆，闻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嗯，材料我都有，要每天给你做一种的话，可以一两旬不重样吧。”
这就是多地旅居带给他的自信，方曦文挑了挑眉，有些得意。
闻言，洛青霓用力地擦了擦小嘴，把吃完的碗塞回他了手里，“曦文，我、我…”
“结结巴巴的，干什么了？”
“我要娶你回家！”
“？”他忍不住捏了下洛青霓的脸，大惊失色：“你吃坏脑子了？”
“干什么，人家说真的嘛。像曦文这么好的男人，再不下手就要给人抢走了，”她捏着小拳头，“我大师姐说的。”
“不是，剑派的教育有点太极端了吧…”
自闭的独身宗主，以及鼓励派的大师姐？
正当他略感好笑跟洛青霓嘀咕的时候，厨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听着像是洛霆。
咳了两声没反应，这老男人像是生怕他们听不到似的，开始变本加厉：“咳咳咳咳！”
这把方曦文给整笑了，他指了指窗外：“你爹又怎么了？”
“他不愿意进厨房，要让咱们出去呐，”只见洛青霓翻了个白眼，大声道：“臭爹爹，别来烦我们啦！”
“这个，为父找那小鬼有正事。”洛霆拿捏着姿态，威严道。
开玩笑，要早知道那是自家女婿，那一路上还能给他‘老洛’‘老洛’的叫吗？
必须拉出来狠狠拷打，要把喊岳父刻在他的本能里面呀！哇哈哈！
闻言，洛青霓转回来看他，方曦文便压低声音告状道：“你爹想欺负我，一路上都在拿他的老资格说事，还总蹭我的酒喝。”
于是，少女火冒三丈，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推门而出，对着洛霆道：“臭爹爹，再也不会理你啦！”
“？”
“瞧你那邋遢的样子，一路上肯定是曦文在照顾你，你还总想着欺负他！不是好人！”
“谁说的，你让那小鬼出来。”洛霆对漏风的小棉袄毫无办法，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什么叫邋遢，为父这叫洒脱好不好！
结果等了半天，厨房里都没有动静。他急了。
洛霆的性子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里面的，他自恃身份，不愿意踏进厨房，只能跟个泼妇似的在外面叫骂：“小鬼，敢不敢出来说话？”
“老洛，你进来，来。”
“叫谁老洛，没大没小的，叫谁老洛！”
两人隔着个窗户，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就在互相攻击。
起初洛青霓还担心他们会吵起来，都做好了调解的准备了，结果听了一会，发现他们似乎乐在其中。
“臭小鬼，当初装得多深情似的，结果连声岳父都不愿意叫么！”
“当初是谁说如果女儿没意见，你就一句屁话不放的？叫不叫有什么关系！”
渐渐的，洛青霓发现不对劲了。这两人把话题转到她头上了。
“‘傻傻的，哭起来很可爱~’”洛霆捏着嗓子说完，接着做出一个要呕吐的表情，挽起袖子：“在你眼里我家闺女就是这样的，啊？
我今天不替青霓出口恶气简直枉为人父！来，你给我出来！”
“‘不知道跟谁学的，怕生~’”方曦文不甘示弱，大声道：“青霓，你爹怪你没学到他的优点，肚子里不知道偷偷怨了你多少句！”
“还打小报告，是不是男人了！”
“不是你先起的头？”
“你先说她傻的！”
“你还说她蠢呢！”
听着听着，洛青霓心里不是滋味了。她气得板起小脸，双目喷火道：“臭爹爹，你给我闭嘴！”
洛霆一时噤若寒蝉。
接着，她气鼓鼓地冲进厨房，直接将那抱头防蹲的人给拖了出来，没好气地补了句：“你也一样！”
在少女的盛怒之下，本来还想吵的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沉默。
“都挺能啊，你们吵就吵，干什么总要扯到我头上？”洛青霓眼神扫过，两人同时低下头去，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个都不是好人！”
““……””
“你，臭爹爹，他过你洛家的门了吗，就在这里摆架子！”洛青霓小嘴一撇，洛霆便连声赔笑。
“你，坏曦文，偷偷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还让我知道了！”
“我、我错了…”有人光速滑跪。
见她又教训了几句，怒气稍稍下去了些，余下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洛霆目光阴险，方曦文无声狞笑，各种心生一毒计。
这时，洛家的大门被轻轻推开，跨进来一个穿布衣的妇人，右手勾着个菜篮子，面容秀丽，想来该是洛母了。
“娘亲，你回来啦。”洛青霓小跑过去，把东西接了。
“嗯，”洛母轻轻点头，朝着夫君温柔一笑，“回来了。”
“毕竟临近年关，生意也不好做了…”洛霆挠了挠头。
很微妙的，比起洛霆这个一家之主，洛母倒还更有种主心骨的意味。
她一进来，整个院子的氛围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位就是方公子吧。”
“伯母好。”方曦文连忙行了一礼。
“青霓常常提起你。不用拘谨，当成自己家就好。”妇人的态度不远不近，只是温和一笑，没多说什么就进了厨房。
见状，他连忙补了句：“对了，伯母，我借用了一下厨房！”
他心里有点忐忑，洛青霓也忙说了句‘是做饭给我吃哒’，结果洛母退了出来，瞧了他一阵，只说以后随便用就好。
看着母亲的态度，洛青霓小小地欢呼了一声——随便用，以后天天都能吃到曦文做的饭了，好诶！
她决定去讨好一下娘亲，屁颠屁颠地进厨房帮忙去了，院子里就剩两个暗暗较劲的男人。
见四下无人，方曦文换上了一副嘴脸，压低声音：“老洛啊，伯母她对我是不是有点意见啊？”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洛霆冷笑。
“呵呵。据我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伯母确实有意见，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对青霓的。”
“此话怎讲？”
“她刚刚自爆了，说我做饭给她吃。我是男的。”
只能说这小子观察能力确实不错，洛青霓这会正在厨房里头挨骂呢。
“小姑娘家家的，让未来相公下厨还很得意是吧！”洛母把厨房门一关，劈头就骂。
见状，洛青霓委屈巴巴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刺绣刺绣不会，织锦能把布给撕了，衣服一件能洗成两件，你说人家到底看上你哪里？”
少女一副小哭包的样子，小声道：“…他打不过我嘛。”
“什么意思？”洛母气笑了。
“他、他要是敢看不上，我就揍到他看上为止！”洛青霓捏起了小拳头。
院子里，方曦文跟洛霆凑到了一块，在石桌上假意坐着。后者竖起三根手指，道：“你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厨房门，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门开，洛青霓被揪着耳朵丢了出来，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
“我靠，真准啊！”
“哈哈，我就说嘛！”
远处两人兴高采烈地击了个掌，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洛霆痛快地取了壶酒出来，方曦文手一扬就摆上了两个杯子。
见状，洛青霓气得大叫起来：“娘亲，爹爹他又喝酒了！”
厨房门又开了，这次轮到洛霆动作一僵，方曦文拔腿就跑。
“坏曦文，还不抱我起来！”
听到呼唤，他硬着头皮转了个方向，把傻姑娘往背上一背，火速撤离了战场。
洛霆收拾不及，脸上便露出讨好的神色：“夫人，是那小子让我拿出来的…”
“他拿的是杯子。”洛母一笑，“说不定人家是想喝茶呢？”
“怎么可能…错了！我错了！”
只听得几声脆响，中午的洛家大院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