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隐忧（下）
“父亲，萧伯伯，我们必须离开这儿！”皇甫同急切地说道。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说什么胡话……”皇甫川起身敲了下皇甫同的脑袋。
“啊……”双手捂着脑袋，皇甫同跳了起来，这下敲得不轻。
“睡迷糊了你。”皇甫川训斥。
皇甫同也是无奈，这种事情该如何讲？也不能讲！
“父亲、萧伯伯，你们就一点不觉得奇怪？”皇甫同看着两人，继续说道：“以往村子里打猎的收获如何您们比我更清楚，半月时间或许还不足今天一天的成果……”
“我们一天猎杀了五头山猪，一头猪王、一只獐子，还有许多野兔、山鸡……”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否有这种运势，不过这种事情也太离谱了些……”
皇甫川和萧辰相互对视，同时在脑海里生出一个想法，“这孩子怕不是脑子坏掉了！谁会嫌弃捕获的猎物多？”
“现在正手热，出来才几天就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趁着这股劲儿多打些猎物才是正道。”萧辰说道。
“有了一点收获就懈怠，就想着立刻回家过舒坦生活。这样只会让你变得懒散，不知上进......”皇甫川有些失望，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男人，之所以叫男人是因为男人能够吃苦，男人肩上扛着责任。”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有的时候运势过盛未必是好事，要知足、守中……”皇甫同反驳。
“萧伯伯、父亲，我知道不能因为眼前的些许利益就沾沾自满。但是，您们不觉得今天那些山猪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赶着朝我们跑过来的吗？不感觉它们有些慌不择路？”皇甫同提出心中疑问，“就拿现在来讲，您们难道不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过份了，连蝈蝈的叫声都不见一丝半点……”
皇甫同有些急了质问两人，“这可是深山老林，就算营地有篝火，四周有雄黄粉驱赶蚊虫，也不至于如此寂静吧……”
两个成年人看着面前这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看向四周漆黑一片，火光妖娆，四下确实安静得有些不对劲，唯有帐篷里的鼾声如雷贯耳。
“是安静了些。”萧辰说道。
“不说还好，怎么说了反而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皇甫川开玩笑。
“......”
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伸长了脖子，六只眼睛同时看向四周。
“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萧辰开始碎碎念。
“你不会真信了这小子的鬼话吧？”皇甫川揶揄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萧辰咬着牙。“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整几天，也把猎物带回去。”
“那也得等到明天天亮，不能在夜色里赶路吧！”皇甫川提醒，其实心里明白萧辰是有照顾皇甫同感受的想法。
十一二岁的年龄跟着大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来到这大山中打猎，怎不让人心疼。想家了，想娘了也正常。
“去休息吧，有我们守夜没事的。”皇甫川说道。
“可是......”
“没完没了了......”皇甫川也急了，喝道：“要是你不想睡，就留在这儿守夜......”
“好，我留下守夜。”
“你个倒霉孩子......滚回去睡觉......”
“好吧......”
“哈哈......”等皇甫同垂头丧气地回去睡觉了，萧辰扑哧笑出声来。“你两爷子真不愧是一对父子。”
这一夜，平安无事。皇甫同一直处于打坐之中，想要修行窃道经，可是哪里能够静下心来，时刻留意着周围情况。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睁开眼。眼前之人俱是黑气缠身。一圈又一圈，像是被一条条细小的黑蛇缠绕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皇甫川来叫儿子吃早饭，看他傻乎乎坐在地上，一巴掌下去。
“啪。”
“不行，得赶紧离开。”皇甫同噌的一下跳起来。“父亲，这地方不能呆了，大家赶紧离开。”
“这地方肯定有什么不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甫同郑重说道。
“......”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他，这一刻皇甫同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个疯子般。
“小同，你咋啦？”萧林小声问道，“是不是想回家了？”
“我们必须马上回去。”皇甫同看着这些长辈，一会儿拉着这人一会儿拉着另外一人，不停地说着要离开。
可是没人理解他，更没人会听他的。
......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回应，萧辰让众人收拾东西。所有人都默默做着分配好的差事，只有皇甫同上蹿下跳，他想不明白为何一夜间所有人都黑气缠身。心里吐槽：“这块地方不吉利？有鬼？”
皇甫川觉得很尴尬，若不是儿子胡闹，大家一定还会继续朝前走，收获会更多。
“有东西过来了。”皇甫同在树上对树下众人喊道，手指山林深处。
“什么东西？”有人询问。
皇甫川和萧辰几个跳跃，爬上树木，朝皇甫同手指的方向看去。林高树密，哪里有什么东西。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皇甫川着实是生气了，“你以后别跟着进山了。”
没有在乎父亲的训斥，皇甫同依旧直直看着远方，“来了，是四个人。”
“他们应该受伤了。”
“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大概还有一千米。”
......
众人无语，你说的有板有眼，可也要讲究实际啊。在大山里，千米外你能看到四个人，还受了伤？吹牛呢？
还搞得那么煞有其事的样子。
大家伙都被皇甫同的样子逗乐了，萧林更是笑着说道：“铜娃子他们是男是女啊？什么岁数啊？后面是不是有什么怪物在追他们啊！”
“四个男的，看起来像是猎户。他们身后没有怪物追他们，不过他们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已，这孩子也太搞笑了。
“真有人过来了。”萧辰喃喃说道，紧接着大声说道。
起先所有人都没有将皇甫同的话当作一回事，此刻听到萧辰的话都是一愣。
“戒备。”皇甫川大声提醒，他的视力也不弱，此刻那四人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五百米。能够清楚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迹，相互搀扶着，可以说人人带伤。
“萧林，你们几个弓箭手上树，其余人随我备战。”萧辰率先拔出了他的大刀。
树上，皇甫川也开始提醒，“还有三百米。”
“两百米。”
这下不用皇甫川说，大家都看见了这四个血淋淋的身影。这些大桑村的村民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时也就打打猎而已，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这哪里像是人，分明像是刚从地狱里钻出来的‘索命鬼’，其中一个甚至只有一条胳膊，另外一条胳膊白骨L露，挂着几条破碎的血肉，用布条简单打了个结捆绑住。
“咔咔。”不知是谁身上发出牙齿‘打架’的声响。
“什么人？”萧辰大喝，拽仅了手里的大刀，手心里全是汗水，要是不握紧刀柄，怕是会直接掉在地上。
“是大桑村的朋友？”一人喘着粗气问道。
“我们是隔壁白杨村的，救救我们。”一人虚弱的说道，用沾满鲜血的衣袖摸了下脸，露出一张煞白的面孔。
白杨村是董康所在的村落，距离大桑村确实不远，四五里山路而已。两个村子的人相互认识也不是什么怪事。
“你是董博。”萧辰诧异的看着说话之人。
“萧村长，我们遇见异兽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董博四人栽倒在地，萧辰扶着他。
“快拿水、拿药。”
“这儿......”有人帮着喂水，有人帮着上药，还好，这些必备用品准备的很充足。
“董家兄弟，你说你们遇见异兽了？”皇甫川从树上跳下来，上前问道。
皇甫同也将目光移了过来，董博是董康的父亲，他自然听董康说起过，只是一直不曾见过，想不到初次见面居然是如此场合。
“是。那是一头熊类异兽，浑身土黄。不仅力大无比，浑身上下更是刀枪不入。我们村子十三人进山，遇见那头怪物，现在活着的就只有我们四人了。”
董博泪流不止，眼睁睁的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伴在自己面前被野兽拍得粉身碎骨是何等残忍。
“土魔熊。”
皇甫川和萧辰同时说出了心中猜想。土魔熊是二品凶兽，五行属土。性格暴躁易怒，力气大，防御高，一般的刀剑难以伤及皮毛。
“这土魔熊领地意识极强，而且还特别记仇，对敌人不死不休，除非打不过。你们遇见了它，怕是......”皇甫川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有只熊瞎子朝我们跑过来了。”
树上，皇甫同喊道。
众人头皮发麻，还是萧辰反应快，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快撤。”
一头二品的凶兽追了过来，不跑等死吗？要知道月前遇见一头一品幼年青光狼都牺牲了一人，还有多人受伤。
青光狼攻击厉害，但防御力低。这是它被评做一品凶兽的主要原因。
可是土魔熊不一样，皮糙肉厚，力大无比，锋利的爪子比得上精钢所制的刀刃。缺点是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速度慢。不过这也是和其它凶兽比较，不是一般人类能比的。
异兽十品，由低至高。他们生而强大，哪怕是实力最弱的一品异兽也不是凡人能够与之相比的。
正是因为它们的强大，没有血脉天赋的野兽想要进化成异兽比人类突破武灵境的几率还低。
拥有异兽血脉的它们生来便具有这份天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论是体质、智力都不弱于人，尤其是在体质上，更是让人类望而却步。
当然这也导致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异兽的毛皮血肉筋骨非常难得，特别值钱，尤其是精血。皇甫同就是因为服用了吴刚赠与的一小瓶异兽精血从而一举突破了武灵境，只是不清楚是哪种异兽的精血。
至于那些幼年异兽更是有价无市，很多权贵人家更是会专门捕捉幼兽通过秘法与自家小辈结成契约成为战斗伙伴提升战力。
人类武者十重境界，武徒到武圣，单兵作战在没有兵器的前提下，只有武霸级才能勉强和同品级的异兽旗鼓相当。其他级别只能靠着数量优势，武器、陷阱等才能与之对抗。
凡人突破武灵境是一种质的变化，突破到了武霸境则是质的飞跃。
所以，武霸级高手也成了衡量一个人水准的分界线。
种种一切，从另外一个角度也能看出普通人的卑微和弱小。这也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想要突破武灵境成为武者的原因，为了自保，为了成为可以三言两语断人生死的人上人。
皇甫同跳下树前又看了一眼，土魔熊咧着大嘴飞快追来。一边跑一边吼叫，溅起一路尘土。
身体像是一座小山，每一步落下，周围树木就会掉下无数枯叶。想必这树也比较郁闷吧，就去年这点遮羞布，新衣服还没穿完整呢，被一傻大个给全震秃了。
众人拿好东西，扶着受伤的四人飞快朝外围跑去。
只是人人身上都背着重物，哪里跑得快。眼看那座张牙舞爪的“肉山”越来越近，皇甫同提议道：“扔下一头山猪，吸引它注意力。”
“孩子，普通的熊瞎子都不吃死物，何况这只已经开了灵智的土魔熊。”萧山肩上扛着一只处理好的山猪说道。
眼看那土魔熊越来越近，皇甫同甚至能够看到它嘴角的口水和牙缝间的血肉。
“可这样速度太慢了，不消一刻就会被追上，不如将猎物都扔掉！”皇甫同再次说道。
众人沉默，谁会心甘情愿将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丢掉。
“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人死了可就撒都没有了？”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事实上是，明以食为天，只有经历了饥饿才知道食物的宝贵。在这些淳朴的村民心里，食物就是生命，甚至比生命更加宝贵。
皇甫同则不一样，在他心里始终坚信，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才有希望。蝼蚁尚且偷生，人为生故，焉算失颜。
“再不决断就来不及了。”皇甫同又一次提醒。
“将行礼和猎物全部丢掉。”萧辰一咬牙，恨恨说道。
“村长？”
有人不解，发出质疑声。其实更多的是不情愿。
“丢下。小同说的没错，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萧辰边跑边对众人说道：“都快些。”
尽管心里依依不舍，大家还是只能将辛苦捕获的猎物和行囊扔在地上，然后继续逃跑。
别看皇甫同年纪小，一路跑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可是因为突破了武灵境的缘故，体质得到很大改善，在场之人若论体质估计只有萧辰可以一较高下，可是萧辰已经快到四十岁了，若无机遇，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
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皇甫同渐渐放缓了脚步。仔细看了又看，“怎么不见了？”
皇甫川本来跑得也是飞快，往旁边一瞧，吓了个半死，空空如也。“儿子呢？”
“嗤。”的一下刹住脚步，松软的地面被拉出一道沟壑。
转头一看，儿子正傻傻的在后面张望。
“小同，傻愣着干嘛呢？快跑。”
“父亲，那只土魔熊不见了！”皇甫同说道，又在旁边找了棵树几步爬了上去，站在树杈上，左手拉着树干，右手遮阳四下巡视。
“难道被丢下的山猪吸引了？”皇甫同自言自语。
皇甫川松了口气，也是将目光看向远方，确实没有了土魔熊的身影。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状况，一个个停下脚步，大口喘气，更有甚至直接躺在了地上。
“那家伙终于走了。”
所有人都长出了口气，尤其是董博四人，他们是从土魔熊爪下逃生的，自然更加清楚土魔熊的恐怖。
“大家不要停赶紧走。”萧辰提醒，谁知道那只熊瞎子是什么情况，越早离开，早些脱离险境才越安全。
皇甫川也招呼儿子，朝他挥手让他赶紧下来。可是皇甫同的动作却让他汗毛倒竖，自己的儿子居然朝自己张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