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夜感到胃部突如其来的痉挛，面上浮起一片冷汗。
他的意思是——
游琦在这里买了房，所以送她回家只是顺路，等她回公寓后，他便去找游琦，今晚就留在她那儿？
心忽地抽疼了下，她偏头盯着他看，红唇艰难地轻启，“你们发展这么快吗？婚期……有没有定是什么时候？”
那么，她现在已经到了错过爱人，下次再见便是对方婚礼的年龄了？
可她才十八岁。
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应该是最没有立场说不甘的人，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车子停到她公寓楼下，他侧过目光来，隔着这浓稠如缎的深沉夜色望着她，最终道：“你现在跟我说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悔婚。”
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不该跟她嘴硬。
什么婚约？那都是媒体胡诌，他从头到尾跟游琦都是清清白白，而纵容那些绯闻的存在，也不过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确是注意了，但他却把话题往错误的方向引了。
正想反悔，没来得及张口，她已然点头：“好，那祝你们幸福。”
她推开车门下去。
不知道是公寓楼下种了太多绿植的缘故还是为何，风刮过来越发凉丝丝的，侵入骨髓般的冷，她抱着胳膊，加快了脚速。
“围巾。”
顾封臣追了上来，从后面挽住她的胳膊。
盛夏夜负气地甩开他，他态度却格外强硬，拉住她的手腕要给她围上。筚趣阁
“我说，不用！”
她加重了语气，忽然间胃里那股洪流再也抵挡不住，势如破竹般冲出喉咙——
天旋地转般的感觉。
指心灵上，而非肉体。
整个人好像在瞬间变得轻盈，又负重万斤般，因为她缓慢而僵硬地抬头来，看到顾封臣胸口被她吐得不堪入目，满眼都是污物，那一刻她瞳孔骤然往里一缩，恨不得找个地洞直接把自己塞进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
吐垃圾桶，吐路边的电线桩，哪怕吐到自己兜里，也比吐他身上好。
所幸风把头发吹乱，挡住了她此刻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她强撑着，极其冷淡地开口：“我都着急下车了，就是不舒服，是你自己非要追上来纠缠不休的。”
风刮过来，像刀刃。
她冷得嘴巴微微哆嗦。
他又朝左侧偏了偏，宽大的肩膀替她御住风寒。
“我没怪你。”他轻声细语，把外套脱了下来，擦掉胸口衬衫上的东西，那一幕过分的刺眼，盛夏夜把脸转到另一侧，不冷不热道：“上楼吧，擦一下，或者我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
“方便吗？”他看向她。
又不是没去过，矫情什么？盛夏夜走两步按了电梯，不再看他。
吐过一阵后，又开始头疼欲裂。
浑身似是被碾过般的酸胀无比，她站不稳了，爬也要朝着沙发去。
她实在不喜欢这具身体，除开年轻一无是处，酒这么好的东西都碰不了。
她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去我房间里找找，看有没有卫衣什么的宽松些的衣服，自己换吧。”
等他收拾好离开后，她再洗澡睡觉。
顾封臣走进洗手间，用温水冲洗衬衫跟西装，抬眼一看，洗手池前的牙杯中，除开盛夏夜的那支牙刷，竟还放着他的。
那是一支普通牙刷。
他皱了下眉头，随后，眉梢染上两分春风得意的笑，把衣服扔进她家的烘干机中，出来时，顺手把门关上，挡住那细微的噪音。
等他回到客厅，她已经不再说话了。
睡着时细细的眉紧皱着，白皙的小脸上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他给她擦去汗，取来热毛巾，温柔而轻慢地给她擦了擦脸，又抱着她让她顺势躺到沙发上。
他关掉客厅里的灯，只留下沙发边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黯淡的灯光打在她清清瘦瘦的小脸上，浓密的长睫在眼下也覆上了一层淡色阴影，逆光之处，他伏在沙发边看着她，薄唇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新年快乐。”
他轻声开口。
盛夏夜感觉到热，踢开身上的被子，顾封臣又给她盖上，她再踢开，他便干脆把被子罩回到她身上，将手搭了上去。
距离拉得很近，隔着灯光，他盯着她看不出半点毛孔白皙干净的脸颊。
他忽然想起之前江城对他说的话：“你小子总觉得自己命不好，现在找了个这么优秀漂亮的女朋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好对人家，你要是把她给辜负了，我一副手铐把你铐走。”
他牵开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来。
是，他福气好。
可却不够。
还想更好。
恍惚间看到她嘴唇张张合合，不知在呢喃什么，眉心拧成川字，紧紧地皱成一团，大抵是做了很痛苦的噩梦。
他握住了她的手，靠近她。
“师傅……”
适才听见她梦中呓语：“师傅，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她抽噎起来，哪怕做梦都不安生，把自己困在浓浓的歉疚与自责当中。
顾封臣眼眶微热，抱紧了她。
她也抱住了他。
“你没错，不用责怪自己。”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听不见，但他还是抱着她说了很久话，柔声地安抚着她，直到很久过去，她终于不再说梦话，乖巧而恬静地窝在他的怀中睡着。
顾封臣腿脚有些发麻，从沙发边缘退出来，坐到旁边的地毯上。
偏了偏头，盯着她，薄唇微微抿了下，企图靠近。
今晚跨年夜的海边，所有情侣都在拥吻之时，他看着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当时已经是有些遗憾了，而此刻，夜深人静，那种没得到的怅然若失愈演愈烈。
就快吻到她的脸颊——
忽然她睁开眼，捏着拳头朝他的脸上砸了过来。
顾封臣后仰，卧在了地毯上，不知这少女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痛得他一时间无法睁眼，等再睁开时，右眼竟莫名地开始流眼泪。
“夏夜，我——”
他转过头来看她，结果发现她又躺了回去，还闭上了双眼。
他浓眉微蹙，靠近她，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因为沉睡而有着绵长的呼吸音，刚才那一拳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
他无奈地气笑了。
盛夏夜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疼得像是被放到足球场上当球踢了一整天。
朝洗手间走的路上，她原本迷糊的双眼忽地睁开，像是被雷击中，顿时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