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骄表情木讷，双腿差点没支撑住她身体的力量，差点往后栽倒。
“告诉我是或不是？”他仍在追问。
从前楚傲然有多温和，宠溺自己。
今天就有多犀利，冷漠。
楚天骄抬起头看他，开口时泪水从她眼中滑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天骄。”
楚傲然往外长呼出一口气，仿佛极力压制心中的火气，无奈又可气道：“她是爸外遇生的女儿，性格乖张讨人厌，你不想她在圣高念书我完全可以理解，那就想办法让她离开就是了，但为什么非得下毒害死她？为什么要跟爸一起设法要她的命？”
楚傲然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往楚天骄的心口砸。
这两天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她饱受欺辱，听到些许爸爸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任她自生自灭的风声她也权当是谣传，只盼着爸爸妈妈、或者两位哥哥能来找她，保护她。
从小到大她没这么屈辱过，从没想过自己会坐牢。
但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哥哥竟然会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她。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仰起脸盯着楚傲然，静了静，随后可笑地扯开唇角，“大哥，你之前不也给她下毒吗？你跟二哥对她的讨厌不比我少，我只是做了你们心里面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胡说！”楚傲然气急，“我之前不过是小惩大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了她的命，而且——”
“而且什么？”
见楚傲然欲言又止，楚天骄笑了下，不介意帮他补充，“而且你自从被她打败后，竟然不那么讨厌她了，在你心里甚至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比我这个妹妹还重要是不是？”
被戳中心思，楚傲然哑口无言。
他对于盛夏夜的心情的确很复杂。
他痛恨父亲在婚姻中的背叛，因此在得知盛夏夜的存在后就对她心生敌意，所以才有了往她便当里下药的后续。可后来他见识到这女孩的另一面，她跟她那个死去的生母不同，正直善良，顽强坚韧，聪明绝顶，无论顺境逆境，她都是积极向上的。
她身上有种很闪亮的特别的光环，好像一切困难都打不倒她。
她一次次地挑战圣高不公平的校规，敢跟墨希叫板，被污蔑敢跟领导对峙，她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锋利跟坚韧，那是他没有的，也极为欣赏的。
半晌，楚傲然才艰难地启唇，挤出一句话，“上一辈的事情，与我们这代无关，盛夏夜妈妈犯的错，不需要她来承担代价。”
楚天骄仰天干干地笑了两声。
果然，等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答案。
“你后悔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很歹毒？你是最正直善良的大哥，我就是楚家最无恶不作最小肚鸡肠的妹妹。”楚天骄自嘲地笑着，“我就不该奢望你能怜惜我，能来救我，你只会往我伤口上撒盐，你只等着我进大牢后，把盛夏夜这个好妹妹接回家。”
“天骄，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傲然看到她又哭又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别碰我！”
他想扶她，被她甩开了手。
“你去找你那个好妹妹！”楚天骄歇斯底里，她只觉得可笑至极，荒唐至极，“我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残缺不完整的童年的，进入校园后，那些人敬我爱我，背地里却嘲讽我是个残废，动不动就是坐轮椅，谁娶我谁就是倒大霉！我唯一爱着的人，我唯一的家人，全都一心向着外面那野种，从她出现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没错，我从来不认为我有错。”
她狠狠地剜了眼楚傲然，“你不用再劝我，回去也可以告诉爸，他为了保全楚家和自己不要我，随便！从今往后我跟你们恩断义绝！我恨盛夏夜，恨没能亲手杀死她！从今往后你们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你们全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楚天骄忽然发狂似的，狞笑起来。
笑声极其刺耳，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警察通报，会面时间终止，楚傲然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楚天骄已经被警察带走。
临走时她冷冰冰地看了眼楚傲然，那眼神仿佛毒蛇绕颈，令人难受如麻。
当天。
盛夏夜从顾封臣口中得到消息，江城转达：楚天骄告知警方，昔日楚傲然也在圣高往盛夏夜的吃食中下过药，很多同学可以作证；而楚萧更是联系过国内私人机构，打算取用盛夏夜的血液替她治病，等于是以命换命。
至于楚傲然跟钟离，暂时没有噩耗传来。
盛夏夜冷冷地笑了声，“她这是疯了。”
沙发上，顾封臣拉住她的手，“江城说警察已经叫楚家父子过去问话了，不过楚萧有关系，楚天骄不过是垂死挣扎，拿他没半点办法。”
盛夏夜垂下眸子，盯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有时候觉得她挺可悲的，娘胎里带来的病一直没治好，病恹恹十几年把最多的精力却放在针对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最后把自己熬成疯子。”
可悲，可笑。
楚萧身为她的亲生父亲，为保全家族名声把楚天骄视作弃子不管不顾，好一个锦城大家、名门风范。
“圆圆已经证实，她那晚跟郑达菲确实起过争执，等她坦白后，等待她的将是至少三年的有期徒刑，天神下凡也难救。”顾封臣略有怅然，淡道，“还记得小时候她总跟在我后面叫我哥哥的样子，那会儿很单纯很乖的小姑娘，长大却把自己作成这样。”
盛夏夜听到这话，把手从他手心里忽地抽了出来。
顾封臣一愣。
“心疼她了？”盛夏夜不冷不热问。
顾封臣反应了瞬，一笑。
“什么醋你都吃啊？”
盛夏夜冷笑，“吃谁的醋也不吃她的。”
顾封臣忽然身体前倾，歪过头去正面看她，迎上她的视线，他笑问：“以前你也叫我哥哥的，后来怎么不叫了？要不然现在叫声听听？”
盛夏夜心跳微微漏了半拍。
她把脸转向另一侧，“有吗？我不记得了。”
“夏夜，再叫一声。”
她当做听不见，恰好手机震动了声，她忙说：“重要消息！”
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拿着手机就往露台上走。
又在半路上顿住脚步。
屏幕上，赫然提示着一条本地新闻——
【楚氏集团总裁夫人因女儿犯罪被捕而抑郁，遂跳下平湖桥，被好心人救下目前已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