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孤第一次完好无损地从幻境中醒来…”
殷玥继续讲述着。
在梦境这么多年以来，她不止一次尝试过，想要突破这道混乱屏障，奈何每次铩羽而归。
也多亏她懂得凝结梦之气来保护自己，不然她的神魂精魄早在五年前第一次遭遇幻境中就磨灭大半了。
而这一次，殷玥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从混乱梦域中醒来，还是全靠苏谦陌的引路。
这条路虽然漫长，但风险很低。
晴纹听殷玥讲完后，她也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奴婢这些年的经历不如殿下那般惊险曲折，奴婢甚至以为圣朝依旧…”
提及这个，因梦而萌生情感的殷玥也难得落泪。
她微微仰头不让泪珠滚落下来。
“是啊，圣朝已亡，孤…我也该放下过往的身份…”
“殿下…”晴纹苍老的容颜布满了泪痕。
殷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继续说起。
“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称呼我为殿下，我们以姐妹相称。”
“不行，奴婢…”
晴纹匆忙摇头，刻在骨子里的尊卑感怎么可能说弃就弃，虽然在万年前那个时代，公主的确待她不薄，但将这一切转化为现实真要折煞她了。
殷玥没有继续勉强晴纹，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舒窈。
她换了一种说法。
“既然你不愿与我做姐妹，那以唤我小姐可以吧？”
“嗯，好。”
晴纹答应下来。
她并非墨守成规之人，她也清楚殿下想要适应万年后的时代，最先就是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
主仆两人的叙旧终于结束。
接下来，她们开始探索离开原始梦境的方法。
“晴纹，你懂梦之法则吗？”殷玥问道。
晴纹苦笑着摇了摇头。
殷玥微微蹙眉，“回想初次在北疆接触到梦境，我便见识到苏谦陌的梦灵可以催动梦之法则，当时苏谦陌自己尚未掌握梦道，他的梦灵便卷着他逃离了必死之局，那股力量彷若与生俱来，所以，你与她之间到底差了什么因素呢？”
晴纹陷入了沉思。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一切经历，以及苏谦陌那个恶魔跟她说过的所有对话。
他的话不可能都是谎言，其中必有破绽可寻。
“对了，殿…小姐，奴婢想起来了。”
晴纹突然想到一件事。
苏谦陌曾说过，每个人都会做梦，而梦境当中存在着灵。
灵只有在她自己的梦境里，才会将价值发挥到极致。
“小姐，你说我之所以没有力量的原因会不会因为此处梦境不属于你所梦，又或者此处梦境脱离了你的掌控…”
殷玥觉得在理。
她点点头分析起来。
“没错，按道理来讲，即便我不懂梦道，可你也不至于被他随意…”
见晴纹的表情突然不自然，殷玥赶紧收声转移，“按照你之前所说，他是从另外一个梦境世界被另外一个我打落下来的，你觉得那个我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场梦境里的虚幻印记？”
“我不知道，他们也没有透露太多，记得当时，我是突然被小姐流放到这里。”
殷玥见晴纹不了解太多，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两个不懂梦之法则的人，根本无法催动力量去攻击梦之界壁。
因为在梦境中，能战胜梦的只有梦！
殷玥叹了口气。
“我先帮你疗伤吧。”
她开始催动梦之气息修复晴纹的伤势。
这些年殷玥在原始梦境中囤积了很多梦之气，可惜她不会将这些气息转化为战斗力。
至于先前殷玥为什么偷偷跟在苏谦陌三人身后？
她也是想要借助苏谦陌的力量离开这里。
殷玥深知自己给苏谦陌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压迫感，假如她在第一时间现身，后者大概率会催动神乎其神的移动身法远远逃离，所以她选择了隐匿。
没曾想，她虽然无伤通过了混乱梦域，但那处险境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特点，还是耽搁了她的时间，让她晚了一步。
三天后。
在殷玥庞大的梦之气息的灌既下，晴纹终于重新恢复了青春。
她喜极而泣，抱着殷玥痛哭流涕。
“没事，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奴婢也是，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伤害小姐。”
重获新生的晴纹，视野也恢复了光明，她仔细端详着万年后的公主殿下。
“殿…小姐成熟很多了呢。”
“呵呵，是么？”殷玥微微一笑，她几乎忘记了成熟这个词。
也不知何时，她的意识里便没有了青涩，或许是万年数次来自亲人之间的背叛，也或许是她为万千百姓舍生取义那一次，却被她们恶意引导，之后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不管如何吧，总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在北疆从殷羽巷口中得知太子皇兄也没有挺得住岁月的侵蚀后，殷玥便想开了。
她放下了横跨万年的仇恨，也摒弃了年幼无知因善良仁慈而造就的自损过往…
余生，她只想追逐长生，为自己而活！
“总觉得的有些梦幻…”
晴纹依旧唏嘘着。
虽然恢复了容光，但她不愿在殷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悲伤一面。
晴纹能感受到，如今的殿下和万年前的殿下还是有差别的。
殿下似乎不在乎自己侍女的清白是否存在，或许尸魔状态下的殿下对女子的清白没有什么概念，也或许在殿下心中，觉得苏谦陌这个恶魔的价值要比她的价值更加重要。
总之，晴纹洋溢着笑容的脸蛋下，隐匿着澹澹的苦涩。
晴纹甚至不清楚发誓要与苏谦陌生死相向的她，在见到苏谦陌之后，是否还能想几天前那般坦然，无所畏惧地辱骂他祖宗十八代。
在这一刻。
晴纹突然想起姒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晴纹姑娘，或许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索一下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们梦灵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当晴纹真正开始思索起这句话时，也预示着她即将要开始蜕变。
在梦境中，奇迹与改变无处不在。
原本善良单纯的少女殷玥黑化成魔，原本半邪半圣的小狐狸姒梦，也逐渐摒弃了邪恶。
就连能够固守本心，有起码做人底线的苏谦陌，也在一百多次相同梦境的轮回中，蜕变的暴戾与残忍起来。
假如没有在混合梦境中那一百次少女殷玥的重复出现，苏谦陌也不会在原始梦境中对晴纹作出让姒梦和殷玥都感觉不舒服的残忍。
这一次深刻反思，让晴纹从根本上认清了自己的存在。
她的存在是基于殿下而生，先有殿下才有她，所以她应该舍弃自己的情绪，全心全意为殿下的需求而努力。
“可惜啊！”
晴纹恼羞地感慨了句，后知后觉的她错过了好多好多。
如果当时，她在姒梦愧疚之后，不是选择报复而是以此为胁要求姒梦透露一点梦之法则的消息，那该多好啊！
又或者自己彻底答应姒梦的要求，跟苏谦陌坦白，必须带上殿下一起离开，那她们如今也不至于反复游荡在薄弱的界壁边缘却无力而战，摧毁它们。
“什么可惜了？”殷玥扭头问起。
“就是那时…”
晴纹正要解释，她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气息在头顶百米之外爆发，就好像那处的壁垒即将破碎一样。
“殿下，那里，机会，快！”
紧张中，晴纹连称呼都叫错了，她伸手指着斜上方的黑暗边缘。
殷玥心中不解，但她无比信任晴纹，也没有多问多想。
在晴纹话落的瞬间，殷玥抱起晴纹朝着她所指向的地方疾驰而去。
“轰！”
那处梦之界壁突然炸裂了。
一大堆残破的梦之碎片朝着殷玥和晴纹砸了过来。
但两女看着这些碎片，不惊反喜，她们已经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亮光。
那抹澹澹的亮光，宛如黑暗中久违的破晓，撕裂着这个残破孤寂遍布死气的世界！
看着近在迟尺，尚未恢复完全的豁口，晴纹忍不住颤音:
“殿下，我们似乎得救了！”
“是小姐。”殷玥澹澹一笑。
她终于出来了，又有谁知道，这五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当两女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后，她们身后的界壁豁口也戏剧性地闭合了起来。
“好险，差一点点就进不来了。”
晴纹后怕地会看了一眼，她不忘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口地舒气。
“卡察！”
远处，一道道金光闪烁。
电闪雷鸣，轰隆震耳。
这是一方布满层层黑云的世界，虽然阴暗，但也比原始梦境光亮得多。
“殿…小姐，你看，是苏谦陌那个恶魔，还有小姐你，原来刚才的界壁是被战斗中的他们打破的…”
回神后的晴纹指着云穹，她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了，不是吓傻，而是震惊。
因为在虚空之上，还有一位黑裙盛装的殿下，与身旁的殿下相比，晴纹甚至觉得天上那个更加年轻的殿下才是自己记忆里的公主。
这一切，殷玥早在脱离原始梦境后便注意到了。
原来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的，如此说来，当初自己无缘无故被数道黑影袭击，就是她的手段！
“晴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力量变强，可以催动法则之力？”
殷玥唤醒震惊当中的晴纹。
后者一番探索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殷玥沉思着。
“看来，并不是每一个梦灵都能自主觉醒法则之力，苏谦陌当初也是在生死关头的绝境，所以他那只梦灵才会爆发力量。”
“可能是的。”晴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姐。”
她在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羞愧。
为什么姒梦就能在危机关头爆发力量，她却只能在危急关头任人鱼肉。
“无妨。”
殷玥澹然一笑。
既然她已经出来了，那她就有办法掌握梦道，这一次，她可不会再放过苏谦陌。
呵呵，新账旧账可要一起算！
此刻。
虚空之上。
沉浸在战斗中的苏谦陌并没有注意到殷玥和晴纹已经脱离原始梦境这个苦海，他依旧挥动双拳与少女殷玥激战着。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天，两人可谓打得昏天暗地，数不清山峦被夷为平地，数不清的湖泊被血染成红流。
早在昨天，姒梦第三尾的力量便彻底耗尽，如今她也被苏谦陌安置在一处地底万丈深处自行恢复着。
反观一身精致黑裙的少女殷玥。
当殷玥和晴纹出现的第一时间，她的神态便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但她没有在苏谦陌面前表现出来，此刻的她无惧两女，但是她畏惧苏谦陌与两女联手。
这时。
少女殷玥压制住心中的慌乱，开始劝解起来。
“无双，我们这样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也只会崩塌梦境，而梦境的崩塌意味着我的力量又要加强，你何必这般辛苦呢？”
“呵。”
苏谦陌冷笑一声，不予理会，他继续挥拳。
少女殷玥见苏谦陌油盐不进，心中无比恼怒但俏脸不敢显露分毫，她只能退一步劝降。
“要不这样，我答应放你离开，也放你的女人离开，也不逼你只爱我一个，只要你以后有时间能回来看看我就好。”
苏谦陌拉开距离，他微缩着童孔看着少女殷玥。
很明显，他有些不信。
这些天，少女殷玥变态的占有欲早就刷新了苏谦陌的认知，她一直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信念，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
所以这些天，苏谦陌在跟她战斗时，也时常斩魂而分去保护姒梦。
“你会怎么好心，该不会你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提及这个，苏谦陌勐地回头望向地底深处。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在那里，原本静静吐纳的姒梦失去了身影。
苏谦陌赶忙环顾万里之内，却依旧没有看到。
“你把她藏哪里了？”
闻此，少女殷玥不禁捏紧了拳头，眸子间也闪过一丝慌乱。
她让魔物攻击姒梦，只是制衡苏谦陌战斗力的一个手段，她并不想逼得他狗急跳墙。
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迟早要落在她的手上。
但此刻，她在没有下达命令的情况下，姒梦还会出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呵呵…好久不见呐！苏谦陌！”
恰巧这时，一声冷笑着的问候从天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