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看了眼那道身影，围着马车四处走了走，有些跛的走向码头，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塞给押送的官兵。
几个官差犹豫着：“宁海侯，距离船发还有一个时辰，你快一些。”
贾芸点头，随后进了船舱。
“赵青阳，你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微愣，看了一眼：“我杀我的仇人而已，杀人偿命，受自己该受的惩罚，哪有什么意思。”
贾芸看了眼外面，走进船舱里，在她身边，压低声音：“我认识几个码头帮的人，让他们截船，你不用去凤阳高墙过一辈子。”
宁国公主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看着他很久，只是将衣服都折叠放在包袱里面，皱了皱眉：“你现在立刻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养你的伤，你还是朝廷的宁海侯。”
贾芸看着她：“我去找人，我不想你走，不能看你就这样走，我要救你，我要留你！”
说完跛着脚往船舱外面走，他上身的伤还没有好。
“你站住，我有话与你说，你现在过来。”宁国公主开口。
贾芸皱了皱眉：“什么话。”
不等贾芸坐下，宁国公主便轻轻将唇印了上来，冰冰凉凉，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只手绕过他身后，轻轻按在他后脑勺和后背处。
贾芸感觉舌头麻痹起来，无法开口说话，疲倦像洪水一样涌上来。
她扶着贾芸脑袋，让他靠着墙边站立，手抵在他胸口处。
“云恒，不要为我做错事，触犯大景律。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救我，我会一直记着你的，你不要想我。”
她语气微微带着些哽咽，但又有着压抑不住的感情在内，水滴掉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我要离开神京了，可我、我不想让你再开口说话，你太聪明了，你要是说话，我一定舍不得走，你要是开口留我，我也会忍不住跟你走的。”
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已经计划何时杀靖王，可你没想到的是，我先你一步，将他杀死了，其他人，依你的聪明可以对付一切。
我舍不得你，只能坐在宁国府对面的屋顶上看看你，你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要留我过，哪怕是在应天，我说我要去大同。我要嫁给牛家时，你都没有这样急过。
看着你为我着急，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知道你有婚约的，也知道你有妻子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了你。
我知道不该这个样子，看你过来送我，我想着看你一眼，就足够。
你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我不能留下，我留下，朝廷会抓你回去的，到时候连累你的妻妾，连累宁国府……我已经决定，像我这样总是一个人，其实待在那里面，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别救我。”
她压抑着情绪，伸手往贾芸头上的穴位摸去，准备让他昏睡，再让人抬他上马车。
但贾芸瞪大着眼睛，胳膊紧紧攥着她的手，额头上的血管凸了起来，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也渗出血，渗透他穿的外袍。
宁国公主看着他这样，按着他的胳膊：“你干什么，伤口会裂开的，你别这样。”
她自然可以继续点他的穴道，但是又怕他伤口处会继续出血，不敢用力去掰他的手。
贾芸嘴抖着，艰难的张口，口型有些缓慢，但她还是看懂了。
“我……要留……”
他咬紧牙关，目光凶狠，死死攥紧她的手，绷带的血越渗越多，嘴里突然也涌出来鲜血。
白雕在舱门口扑棱着。
她一下子慌了神，提内力帮他点穴止血，摇头道：“你别动，你这样容易气急攻心，别动……”
贾芸顾不得管这些，死死抓着她的胳膊，铆足劲儿。
宁国公主担心他的伤，又怕自己伤到他，没有用什么力，连忙解开他的穴道，这一下她就被提到榻里。
“我亲过你，摸过你，抱过你，你是我的女人，你听我的就够了，我找人截船救你……好不好。”
“云恒，你听我说，我现在不是什么公主了，是庶民，是囚犯，我实在不想拖累你。
他想处置舅舅，没来得及就已经中风了，朝中现在很乱，内阁都在商议让三王共同主事，你回去。淮王这个人也心狠手辣，你不要跟他共事。”
贾芸抿了抿嘴，将涌上来的血沫子压下，“我很喜欢你，你那次说你父皇的事时，我看不下去……我承认我不会追什么女孩子……你要什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哭了起来，沉默了会儿：“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现在说也不迟。”
“迟了，你已经成亲了。”她笑着哭着。
“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会把它带来送到你的面前。”
贾芸抓着她的衣领，将手蛮横的从她衣领探进去，一把扯开，将她压在身下道：“你说！”
她偏着头哭了起来，片刻后才看着他，似乎想要断绝他的念头。
双手为贾芸擦着嘴边的血，看着他说道：“我想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乱，可太难了。”
过多情绪激动和巨大的疲惫感让贾芸觉得昏昏欲睡，努力保持着清醒，一只手放在她的衣领处，虚弱的摇头：“我可以做到，你不要走。”
“我不走，你先睡觉。”
贾芸摇摇头，趴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说道：“我不信你，我以为你也最终会跟着我，是我不了解女人，我以前的做事有很大的问题。
我一直想着多有些功绩，在朝中独善其身，可是不行，现在看来，是不行的。”
她摇着头：“你不要想这些，我也不想你。”
“要想。”贾芸笑了笑：“经过最近几件事后，我拖累了你，害的可卿也失去了孩子，现在你也要去那里面生活一辈子……我或许痊愈后，还会有这个能力让你光明正大出来，让天下太平。”
安静的船舱里，宁国公主吸了吸鼻子，她这一路走来，从不怕苦，只觉得自己必须去做……眼泪一滴滴滑落。
“要是不能救你出来，我贾云恒会很难过的，而且——不救你，你是出不来的吧。”
她压抑着情绪摇头：“我现在杀的是当朝王爷，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不管这些，我就是要救你！”
贾芸抿了抿嘴，努力保持清醒。
“你若是今后遇上麻烦，就带着这个玉佩，带着你的家眷如大同，外祖父和舅舅会帮你的。”
她说着，将脖颈上的小玉佩摘下来挂在贾芸脖子上，又在他身上几处穴道按了几下：“你先睡一会儿吧。”
贾芸语气微弱起来，船舱里女子低声抽泣的剪影，像是响起在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