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生活，枯燥且无聊。
被贬低到这里，基本就和地上世界的享受跟娱乐绝缘了。
几个佣兵习惯了这种生活，都懒散惯了，早就没了斗志，整天混吃等死。
别说是打扫了，就连装奴隶食物的那些大铁桶他们都懒得清洗，甚至连每天剩下的食物都懒得倒，第二天继续把新的食物倒进桶里，然后搅和一下。
因此，奴隶们很可能会吃到前一天甚至是前几天剩下的食物。
“还是洗一洗吧，万一上面的人来检查怎么办？”
王腾的做法和思想，都完美符合一个小心且谨慎的新人。
他拿着大铁桶，走到水槽旁，打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先把桶里剩余的食物都倒掉，然后开始清洗肮脏的铁桶。
刷刷刷！
他手脚麻利，动作娴熟，全然不像是一个常年身处高位的佣兵之王。
这时，苏夏也拎着铁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同样打开一个水龙头，将铁桶放在龙头下面冲洗。
“吴老弟，那几个老家伙就是故意使唤你，没必要听他们的。”
苏夏神色寻常，拿着一个铁刷子，用力在铁桶表面刷着，一边刷一边说。
刷子与铁桶表面摩擦的哧哧作响，声音很难听，听起来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旁，王腾做出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卖力刷着铁桶，并说：“乔大哥，我觉得吃饱了就得干活，不干活就没法证明刚才那顿饭的价值，毕竟我吃了那么多……”
“吃得多是你的本事。”苏夏淡淡地说，“那几个比你吃得更多，看看他们那副懒散的样子，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一群猪一样！”
“可我毕竟是刚来的。”
“刚来的又怎么了？别想那么多。”
说着，苏夏拿起一瓶清洁剂，用力挤了两下。
他干活的动作很很麻利，这是从小锻炼出来的。
“吴老弟，我觉得你有成为幕后参谋的潜力，还是我之前的那句话，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屈才了，早点上去才是正理。”
苏夏用力刷着，并补充道：“与猪为伍，迟早也会变成猪。”
“可下来容易，上去就难了啊。”王腾叹了口气，脸上又浮现了一丝不甘与黯然。
作为一个刚来的新人，他这份不甘是正常的，如果这么快就适应了才不正常。
“所以你要多找机会表现啊！”苏夏说道。
“要怎么表现呢？”王腾似是有些犯难，认真地问，“乔大哥，我也想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表现一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我胆子小，不敢跟他们说话。”
“这有什么难的？”
苏夏打了个响指，一脸轻松地样子，说：“咱们哥俩有时间就上去，在那些娱乐场所多逛一逛，总能碰到几位大人物。”
“碰到之后呢？”王腾接着问。
“碰到之后，咱们哥俩就假装聊天，站在那些大人物附近，聊天的声音要大一点，聊最近最热门的话题……老哥我负责提问，老弟你就负责回答，只要你回答得足够精妙，肯定能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
苏夏面露笑容，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对王腾说出了他的办法。
假装聊天，这是个很实用的方法。
只要把握好分寸，既不会引起那些大人物的厌烦，也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旦成功，他们必定可以得到赏识，从而离开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重新成为人上人，享受更高的待遇。
可王腾似乎还不太明白，面露疑惑，用湿漉漉的手挠了挠头发，又问：“乔大哥，要怎么假装呢？”
“这……咱们就先来假设一个场景吧。”
苏夏想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开始为王腾进行模拟。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铁桶，并说：“假设那就是一位大人物，距离我们很近，并且没有移动。”
“好的。”王腾认真地点头。
“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假装聊天了。”苏夏继续说，“比如我先说：‘吴老弟，最近小镇不太安全啊，听说有南风的人进来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对付南风组织那些人？’……我问完之后，老弟你就可以回答你的想法了。”
“要回答得很精妙吗？”王腾问道。
“肯定的啊！只要足够精妙，才能引起大人物的注意！”苏夏很认真地说。
“那好，我想想……”
王腾摸了摸脑袋，把清洗的事放在一边，开始认真思索。
过了一会，他看着水龙头的流水，斟酌着用语，慢慢的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故意放几个南风组织的囚犯出去，用他们作为诱饵，吸引渗透进入小镇的南风组织成员，并且暗中观察小镇内部的舆论走向……”
王腾的思路很清晰，语句十分有条理，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想法。
他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却并不是苏夏想要的。
距离审判日只有一天了，但小镇内部并没有王腾所说的变化，说明他并没有进行相关的安排。
苏夏更想知道王腾的真实安排。
“难道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苏夏暗暗猜想，他看不透王腾的想法，系统提示也没给出什么，一切都处于迷雾中。
很快，王腾就说完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期待，望着苏夏，似乎在等苏夏的评价。
苏夏微微点头，认真地说：“很好，就是要这么回答，只要每一次的回答都像这么精妙，甚至比这更精妙，我们迟早能引起大人物的注意！”
“乔大哥，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我以前都没想到。”王腾神色振奋。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合作伙伴。”苏夏自信一笑，“这片荒野很残酷，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很难生存下来，除非是面具怪客那样的生物，我们这种小人物，只能报团取暖，合作共赢，实现共同利益的最大化。”
“乔大哥，你说得太对了！”
王腾的神色愈发振奋，眼底的那一抹不甘正在渐渐消散，仿佛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
事实上，如果两人的身份没有问题，如果他真的是吴用，且苏夏真的就是乔土，那么他们这个计划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荒野上擅长谋略的人确实是太少了。
很多佣兵都只会干架，遇到弱小的就欺凌，遇到强大的就逃跑或者求饶，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谋略，大多都本着潇洒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然而，两人的身份都是假的，所谓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实现。
……
不远处的休息区里，几个佣兵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神色舒缓，一脸享受。
有个佣兵眼睛微眯，看了眼水槽的方向，问：“他俩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刷桶的声音太大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年纪最大的那个老佣兵眼睛都没睁开，随口说道。
“嘿，乔土还是不死心，多半想撺掇吴老弟跟他一起想办法上去，让他慢慢说吧，总有一天他会死心的！”另一个佣兵说。
“说起来，吴老弟倒也是个人才。”
“人才又怎样？来了这里，就算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也只能跟我们一起混！”
“说得对，哈哈……”
说到这里，几个佣兵都会心地笑了起来，这是发自内心地畅快。
他们几个都是烂人，几乎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脑子不怎么样，战斗能力也弱，成为底层佣兵很正常。
可现在，忽然来了吴用这么个人才，这就很奇妙了。
让这种人才跟他们一起沉沦摆烂，感觉相当不错。
……
水槽旁，苏夏和王腾都听到了那几人的笑声。
以他们两个的表现出来的身份和实力来看，他们是不应该听清楚那几人聊天的具体内容。
可他们毕竟都是货真价实的五级生物，听力远超普通人，哪怕是几百米外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是距离这么近的谈话声。
但两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都表现出没有听清楚的样子。
“乔大哥，王大哥他们在笑什么？”王腾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不知道，多半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吧。”
苏夏耸了耸肩，拿起刷子，继续洗刷肮脏的铁桶。
这铁桶的外表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了，脏得无法描述，用力刷下去，竟然只能勉强刮开表面的一层污秽，连最深处的铁皮都无法显露。
洗刷时，苏夏与王腾聊起了别的话题。
“吴老弟，你觉得那个面具怪客会在哪里？”他神色轻松，看似随意的问道。
“不知道啊，希望不要在我们身边吧，听说他易容能力很厉害的。”王腾甩着脑袋说道。
“对，不在我们身边就好……”
时间慢慢流逝，两人聊天的话题也渐渐广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南风组织，到后来的佣兵生活，再到对未来的打算等等，几乎就快要无话不谈了。
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像是两个多年没见的好友，根本不像是今天才认识的。
这看上去很和谐，实际相却当诡异。
因为两人用的都是虚假身份。
聊得多了，很容易暴露某些内心深处的想法。
可一直聊到所有铁桶都被洗刷完了，两人也没有暴露出任何问题，依旧热络地聊着。
聊到最后，两人就差找个地方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了。
“唉，乔老哥，我怎么没有早点碰到你这样的人。”王腾忽然感慨了一声，脸色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慨什么？早点或晚点，有什么区别吗？有些人注定要相遇，在相遇之前的经历，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是为了这次相遇铺垫而已。”
苏夏淡淡一笑，语气轻松。
可王腾却摇了摇头，并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乔老哥，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朋友，像是一个游魂，没人懂我，也没人明白我。”
“所有人都会在某个时间段成为一只游魂。”苏夏说道。
“是啊……”
王腾眼眸微垂，似是在看着手里已经被洗干净的铁桶，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对苏夏说：“乔老哥，我最近的生活很不好，偶尔有点感慨，你可别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苏夏答道。
“我们过去坐着聊吧。”
“好。”
两人收拾好铁桶，将这些饭桶整整齐齐地倒扣在水槽旁，然后向着休息区走去。
这时候，王腾似是有些出神，竟然下意识地走在了苏夏的前面。
后方，苏夏眸光一闪，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王腾的伪装都做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漏洞与破绽，直到现在……他这个下意识走在前面的习惯，是身居高位的人才会有的。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会这般出神，以至于连伪装都忘了。
又或许，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伪装了？
这个念头在苏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夏一直保持着警惕，从没有过丝毫放松，毕竟面对的是王腾这种狡猾的敌人。
一旦双方身份暴露，后续会发生的，必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恐怖战斗。
“这么快就洗完了？”休息区里，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佣兵随意地开口。
王腾脚步一顿，似是回过神来了，点头说：“嗯，洗完了。”
“手酸了吧？”老佣兵又问。
“还好，没有多酸。”王腾答道。
“那些东西本就不需要洗，你去洗就是自己找罪受，找个地方躺着不舒服吗？”另外一个佣兵笑着说。
“嗯，也是……”
王腾的脸上也配合地出现了笑容，仿佛认可了这几个佣兵的观念。
苏夏神色从容，从他身旁走过，脚步沉稳，走到属于乔土的休息区位置上，然后缓缓坐下。
王腾也走了过来。
两人继续之前没有聊完的话题，躺在摇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晚上，到了晚饭时间。
众人依旧如常，到上面一层厨房的后厨去吃饭，吃过饭就继续回来躺着。
饭后，苏夏提议去小镇里逛逛，但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佣兵否决了，他表示现在局势微妙，镇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枪战，还是待在地底最好。
就这样，他们又回到了最深处的黑暗中，无聊地过着晚上的生活。
老佣兵带着另外几个佣兵组了个牌局，每个人嘴里都叼着烟，在休息区的老吊灯下打牌，一边打牌一边吞云吐雾，用这种基本的娱乐方式消磨时光。
也有两个佣兵在角落里玩老式的掌上游戏机，黑白的游戏机屏幕上，两辆摩托车被操控着在赛道上飙车。
苏夏和王腾则像是两个另类，坐在吊灯灯光之外的阴影中，通过聊天消磨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晨的钟声缓缓敲响。
“铛——”
小镇上，正在行动的所有佣兵皆是一滞，抬头看向大钟的方向。
零点过了，代表新的一天到来。
而今天，也正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的审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