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霄哪里想得到素来大大咧咧的宋清清会露出这样的模样。
他顿时慌了手脚。
他赶忙说道：“怎么会呢！我们一定可以为宋统领报仇的！”
宋清清心底这十多年来，堆积了无数的委屈与害怕。
以往，她总是能将这些情绪藏在自己的心底。
可这时，她心房之中筑起的堤坝破开了一个口子，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丝裂纹，可堤坝内早已积蓄满了的洪水在这一瞬间却势如破竹，再也无法阻拦，奔涌而出。
泪珠顺着她的两颊滴落，她扑入了褚青霄的怀中。
褚青霄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能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衣衫被打得湿透。
她努力的想要压抑自己的哭腔，可细微的哽咽声，与肩膀的抽搐终究还是难以被遮掩。
感受到这些的褚青霄，将到了嘴边的安慰之言咽了回去，虽然有些不妥，但他在一阵犹豫后，还是伸出手抱住了怀中的女孩。
他轻轻抚摸着宋清清的背，嘴里柔声道：“没关系的。”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在。”
“以后，我会一直都在。”
褚青霄的话，仿佛一刻石子投入了镜湖，荡起的涟漪层层叠叠，再也无法平息。
宋清清也伸手抱住了褚青霄，她哭了起来，虽然声音依然不算大，可她仿佛找到了依靠，不再可以压抑。
许久。
大抵是哭得累了，少女肩膀的抽搐渐渐停止。
她从褚青霄肩上抬起来了头。
她还是那般漂亮，但泛红的眼眶，以及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的泪珠，让她没了往日的英气，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柔软，就像是一只走丢了小猫，面对陌生人时张牙舞爪，可却又可怜兮兮。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褚青霄看着哭成了小花猫的宋清清，还是不自觉的嘴上上扬。
“笑什么笑！觉得我这样子很可笑吗？”宋清清见状，顿时有些不满，大声的质问道。
褚青霄自然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他连连摆手言道：“我是觉得，我们家清清天生丽质，哪怕哭起来也这么漂亮。”
褚青霄的语气宠溺，但宋轻轻却皱起了眉头，她瞪着褚青霄道：“别用那副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又不比我大多少！”
褚青霄却苦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真的算起来，我都已经快三十了……”
“比你整整大了一轮。”
“那不作数的！”宋清清却格外激动。
褚青霄虽然有些困惑，但为了哄宋清清开心，便赶忙道：“好好好，那就不作数。”
得到这样回答的宋清清，脸上这才绽开笑容，她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算是终于有了几分往日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不生气了？”褚青霄见她如此，觉得时机成熟，又开口问道。
宋清清闻言摇了摇头：“早就不生气了。”
说罢这话，她又抬头看向褚青霄问道：“那青霄哥哥呢？你还生我的气吗？”
褚青霄一愣，疑惑道：“生你的气？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褚青霄的疑问，让宋清清都不免也是一愣。
她认真的打量着褚青霄，见他一脸茫然，似乎并非在假装，她顿觉古怪，问道：“今天早上，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青霄哥哥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褚青霄这才反应过来宋清清的话中所指，他再次摇了摇头言道：“跟监天司合作的事情确实比较突然，我也没有来得及和你通气。”
“你生气是应该的……”
“我也明白你的感受，毕竟当年之事，确实也有监天司参与其中……”
“是我太天真了！”可褚青霄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清清打断。
她在这时正色看着褚青霄言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单凭我们自己，只要我们占着道义，也只要我们足够努力，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为我父亲还是剑岳城报仇雪恨。”
“那些曾今伤害过我们的人也都会付出代价。”
“所以今天我才会那么生气……”
“但徐染的到来，却让我明白，青霄哥哥你是对的。”
“现在的我们太弱小了，弱小到我们甚至不能自称自己是剑岳城的传人，弱小到对方可以名正言顺从我们手中取走龙骧印。”
“如果不是青霄哥哥你有先见之明，与监天司合作，现在的我们，连龙骧印都保不住，更不提为我父亲他们报仇了……”
“我也想明白了，监天司是利用我们不假，但我们同样可以利用他们。”
“我们虽然暂时依附于监天司，但好歹让巡天司三个字重新进入了世人的视野，这大夏疆域之内，说不得还有如同卢峰他们那样散落于各处的巡天司后人，只要能将他们召集起来，我们也可以拥有一股不小的力量。”
“而拥有了力量我们才有资格与那些家伙谈条件，才有可能为我父亲以及武陵城的人讨回公道。”
“这样的办法虽然让我心底有些不痛快，但至少是有成功的希望的，反倒之前我们一直在沧暮二州躲躲藏藏，却始终不知道如何破局，那样的日子其实才是浑浑噩噩。”
宋清清说着这些眸中的光芒渐渐变得坚定与明亮。
褚青霄见状，也知道宋清清是真的想明白了。
他言道：“清清，我理解你对这件事的抵触，日后监天司也不可能对我们毫无提防，他一定也会有各种手段制衡我们，你如果真的不痛快，其实可以……”
褚青霄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宋清清受到委屈。
可话未说完，宋清清却再次摇了摇头，打断了褚青霄，她在这时目光坚定的看着褚青霄言道。
“监天司当然不可能是善人，他们的手段真的下作起来，比起武王府天悬山都不遑多让。”
“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越是要跟在你的身边。”
褚青霄闻言心头一暖。
而这时，宋清清却皱了皱眉头，看向忽然不语的褚青霄有些不满的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褚青霄一愣，神情疑惑，但以以往与宋清清等人相处的经验来看，这显然不是纠结此事的好时候，所以褚青霄很是配合的在那时问道：“为……为什么？”
宋清清闻言，很是满意的看了一眼褚青霄，然后扬起了脖子，凑到了褚青霄的跟前。
那时，又夜风忽起，吹动了褚青霄的衣衫，也吹起了少女的长发。
她扬起的发梢落在褚青霄的脸上，痒痒的，同时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褚青霄莫名有些局促，心头也泛起一阵异样。
而就在这时，宋清清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因为，你不仅是剑岳城的剑魁……”
“还是我的……”
“青霄哥哥。”